北方除了几个矿区外,较大市镇几乎都在雪线以南,人多的地方无论是消息取得还是获得食宿皆便利不少。
“咦!你不是安迪吗?怎么会来这裏?”市镇入口的守衞惊讶地说。
“杰纳叔叔,原来你在这裏的警备队任职啊!”会在这遇到认识的人少年也感到意外。
在留守期间,要塞的士兵们维持各种操练以免懈怠,而各队的军士官则是交互切磋武技,那时安迪结识许多人。
“是啊,你是被派出来办事还是请假要回故乡?不过出来就好,经常待在那么可怕的人身边压力一定很大。”对方说完便笑起来。
“呃!还有人和你一起啊?也是要塞里的士官吗?”此时他才注意到旁边把斗蓬风帽放得很低的同行者。
但守衞看清那人的脸时,下巴立刻掉下来合不拢。
“我们只是路过这裏,要是你没看见什么的话,那我就当没听见什么。”对方阴阴地说。
少年站在旁边有点尴尬,刚才虽想提醒杰纳却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迳自进镇以后,那守衞还呆在原地,恰巧换班的人过来看见他那副模样,随口问,“你是怎么回事?难道白天也会见到鬼?”
“我宁可见到鬼,我是看到……”说到这时杰纳突然回过神来。
“看到什么?”同伴觉得好奇。
“什么都没看到。”
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回答,来换班的人嗤之以鼻地说:“喂,你是昨晚跟老婆搞太凶还是酒灌太多,怎么会这样语无伦次、精神不济的,早点滚回去补睡一觉吧!”
“是啊!我是该回去睡一觉,醒过来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做梦,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看着他的背影,接班的同僚心中纳闷:“这家伙到底是碰上什么事了?”
才刚到第一个市镇,穆就发现自己的疏失。
在要塞时,隶属于民兵联队的各地警备员都见过他,甚至亲眼见到其杀人立威的手段,而且还有许多关于副指挥官的传言,当中虽有些夸大编造的内容,但许多人都深信不疑。
参与特遣部队行动的成员也说了许多,他参与决斗不但杀掉对手,见证人也没放过,还把他们分尸示众,连被俘的贵族都被他一块块砍下来恐吓敌军。
“副指挥官一定是有将人分尸的嗜好。”认同这种说法的人还不少。
正因为其恐怖的形象深入人心,要是知道这号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辖地,警备队会有很多人紧张得睡不稳,就算跟他们说明这趟只是普通的旅行,大家还是会疑神疑鬼。
想避免不必要的骚动,有适度的变装和到更远的地方两个选择,显然前者要方便省时得多。
在开始改变装束前,穆先低调会见当地警备队长,要求开立一些文件。对方见到他时也是一副惊骇的表情,所提出的要求马上照办,只想赶快把这恐怖的家伙送出门。
将所需物品都准备好后,两人悄悄地离开这地方。
“你觉得怎么样?”说话者指着左颊上假造的三道似被猛兽抓伤的痕迹。
“是看不出来,但光这样会不会太少了?”少年略为沉吟后回答。
除了脸上的爪痕外,穆只是把发辫改成束发,另外将习用的双剑包好背着,改用一根两端包覆铁皮的长棍。
当初选购时有几把二手武器都不错,会挑中这件是因为有许多人对东方武术家的印象都是擅长拳脚功夫和棍棒。
“这样已经足够了,那些警备队员虽然全认得我,可是却没几人跟我接近谈话过,光是这个伤痕就可以误导他们,将我看成另一个来自东方的武术家。”穆微笑道。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就得弄成这个样子。”安迪指着自己说。
换掉亚麻外衣改穿较高级的棉质和毛料装束,发型也被改变,这些都不算什么。把一头褐发染红,用不知名的药草薰洗使肤色像被阳光晒深,还在两侧上下牙龈旁塞上东西,让脸颊看起来更丰腴。
少年敢打赌,就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珍,现在也认不出自己来。
“因为我们改装成功与否的关键是在你身上啊!”
听到这种说法安迪有些困惑,他认为比起不多见的东方人,自己实在是极为寻常,为何反要大费周章地改装。
“我刚到西方来的时候,觉得很多人的五官轮廓都类似,很难分辨谁是谁,所以都从衣饰、头发、言谈动作和一些其他特征来判断,必须花一段时间熟悉以后,才能掌握住这个人脸孔的细微差异和变化。从这点来想,你们看东方人应该也会出现这种情形。要我变成西方人而不被看出破绽是很难,可是要变成另一个东方人却是轻而易举,只要改变几项特征就行。”
“但是你可不同,民兵各队的士官在交互比试练习时都见过你,非贵族子弟,一个十几岁少年就有剑客的实力和资格是很稀有的,他们自然印象深刻,何况你还曾击败过当中不少好手。那些人对西方脸孔的掌握应该都比我强,要是连这点程度的改变都做不到,很快就会被识破的。”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安迪觉得有点搞不清楚那是实情还是藉口。
“这样还没完呢!你还要记好自己的出身。你叫海德,是帕威鲁的敏特家三子,父亲是经营木材生意的富商。你大哥继承家业,二哥是修士,你父亲想培养你成为一名骑士。”在帕威鲁,有三个儿子的富裕家庭多半会如此安排小孩的前程。
“我是你的武术教师兼护衞,陪你出来旅行历练,……”在说完一大篇编造的身世后,“那么今天就先记下这些,有忘掉的再问我,其他的以后再补充。”
少年叹了一口气,突然要背熟这么多事实在不容易。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没想到还有下文。
“不过,只有在警备队盘查之类的状况才这么说,其他场合就说我们是半路结识同行的旅伴。”
(这样讲不就好了吗?何必要我背那么多东西!)安迪很想这么大声叫出来。
“你觉得很不满吧!”
心思被说中,少年像被抽了一鞭似的弹起来,“没有、没有。”急忙摇手否认。
“要你背那些东西,却又要用那种说词当然是有原因的。”
“谎话是用来覆盖真相,会被拆穿是因为这个谎有漏洞而被看穿真相。”
少年还在想这话的意义,下一句就斩断他的思绪,“那是一般人以为的。”
“被掩藏的真实就像未知的物品,即使窥见一隅也未必能认出,只有识得其中奥妙者方能看透。精美的商品可以层层包装,真实也可以用层层谎言覆盖,只要有点戒心的人都会怀疑我们真的是半路结识的旅伴,但稍加调查就会知道第二重假关系,那时便很容易被误导而相信。”
“用第二个谎来弥补第一个谎的破绽,这种事连小孩都会,但人家仍然会怀疑而追查下去。可是用第一个谎来掩饰第二个谎,别人以为谎言想隐藏的东西就是真相,自然不会再追查下去,这才算有点技巧。”
“这才算有点技巧?那比这更高明的是什么?”安迪好奇地问。
“当然有,不过现在要让你领悟可能有些困难,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怪不得菲莉亚小姐常称队长是“撒谎的魔鬼”。)少年突然想起之前女剑士曾和自己说的事。
在负伤休养期间,菲莉亚经常到竞试场观看军士官们的练习和比斗,有时还出言指点各人如何改进武技上的缺失。在某次比斗获胜后,金发女剑士把他叫过去。
“以这个年纪来说,你的剑术已经相当高明了,但你还年轻而未定型,所以应该多观摩、吸收别人的武艺,然后探索出最适合自己的技法。团里有不少好手值得你学习,只是有两个人,可以学他们的本领,却不能学他们的行事,尤其是教你剑法的那个。”
“因为学其他人不成还不至于有害,学那两个人不成就糟糕了。”旁边的褐发女剑士立刻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