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真是残暴,居然这么用力地踩我这张英俊的脸。”说话者因为双唇肿起来而有些咬字不清。
“闭嘴!你一直这样喋喋不休的抱怨,我要怎么涂药啊?”医生有些不耐烦地说。
虽然说是自作自受,但是再过几天就是庆典日,这副满脸擦伤、嘴唇浮肿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出席授阶仪式。幸好鼻骨没断裂,还有个擅长冰系法术的魔导士帮忙,先冷敷减轻浮肿,再配合药物及用针灸活络血脉,应该赶得及在那之前治好。
当时看到轻浮剑士那张脸时,葛莱夫的反应就跟其他老团员差不多,先是一阵狂笑,然后问:“是不是菲莉亚干的?”接着继续笑。
终于笑够以后,他才开始制冰帮伤者冷却患部,“虽然并非魔法师,但你有颗冰晶石可利用,只要懂得方法这种小事就能自己应付。”处理完多尼尔的问题以后,葛莱夫顺便教穆一些运用冰晶石的诀窍和简单咒文。
看着对方的惨状,穆觉得自己也该多提防女骑兵队长才行,这次虽及时发觉提早抽身,不过以前的几件事仍让人记忆深刻。
大部份的宾客不是诗人、剧作家之流来找题材就是些游手好闲的贵族,因此近衞军将领一起来访让穆有些意外,角龙、甲龙骑士团长都是白骑士阶级而且有子爵的贵族封号,身为指挥官的他得亲自出去迎接。
坐定后两人直接道出来意,穆才知道当日托德和萨班也在将军府邸研讨战术。在那之后诺修请辞的消息传遍王都,两名近衞军将领知道他们暂时没空处理其他杂务,但又迫不及待想见见这名神秘的客将,所以便主动来访。
“我们这次来也是想邀请天狼骑士团的冠名骑士们来参加奥克斯将军的战术研讨会。”
“这几天因为庆典和职务交接的缘故所以不太方便,而且当时和我同行的人发生一点意外,这几天都得留在营区休养。等本团处理完各种杂务后,有空自然会再找时间去拜访将军阁下和两位大人。”穆没有立刻答应。
“对了,请问一下,去参加研讨会的有那些人呢?”他又问。
“都是些有冠名资格的高级军官,我们俩常邀请近衞军和直辖军团的人,南方军团参演庆典和到王都接洽公务的部队长们也会来。另外,将军以前是中部副军团长,所以有时会有中部军团的人来。”托德率直回答。
(这么说来除了人事任用最封闭的北方军团外,几乎涵盖普罗西亚全陆军。)穆暗自盘算。
(这个家伙没从经验中得到教训吗?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名将,玩起政治来却是这么拙劣,当年的事情重来一遍他照样会被整倒。)
(不过这种聚会对拓展军中人脉确实很有帮助,情况允许的话倒是可以让没有背景支持的团员多参与这种聚会。)和平时期的军官升迁相当受人际关系的影响。
(看来是有必要跟韩猛见上一面了。)过去各事其主的两人从未见过彼此,没想到多年后会在异国之地相遇。
托德和萨班还询问穆一些他们感到疑惑的事,东方人只是做个简单解释,说更深入的分析等典礼后参加聚会时再详细和众人说明,言下之意,就是允诺参加高级军官们的研讨会。
得到这样的答覆两位骑士团长才高兴地起身告辞,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营区,而是去拜访弓箭队长莱安。为确实掌握骑士团的状况,穆早利用战争爆发之初增编人员的机会在各队吸收眼线,但毋须探询就有弓兵干部来报告所谈的事。倒是可以明白这些部属的想法,那是高兴莱安将升官却又希望他继续带领大家的矛盾心理。
那两位特地去游说神射手加入近衞军担任弓术指导,说只要他点头,凭着两名近衞骑士团长的推荐绝对没有问题,这可是犹在一般骑士团长之上的要职。没料到莱安已经和他们建立不错的关系,应该是在派人去协助两大骑士团渡河时的事。
虽然轻、重步兵是天狼骑士团人数最多的成员,但是对普罗西亚军而言,他们最有价值的是精锐的弓兵和骑兵。莱安和维黛安在弓术、马术兴盛的帕威鲁也是极为难得的高手,对于相对显得逊色的近衞军来说,这两位是最欠缺的人才,只是因为男女的分别,让他们和克蕾儿将眼光放在了不同处。
其他大队的人就没有那么受重视,枪兵虽然也受到一些关注,但人家看中的是组合式龙枪这件武器而不是队员们的技艺和知识,天狼骑士团的步兵虽然勇猛善战,但成员素质、训练和装备都胜上一筹的近衞军并不认为有什么了不起,因此除克蕾儿想吸收部份枪兵、轻步兵军士官以外,别的部队都没有挖角的动作。
在浣熊辞去官爵后,包括加兰特在内有不少人打算在庆典后辞职和他回艾梅拉城重组佣兵团。除修可拉因为年纪大以外,杰利也要申请因伤退役,像这样的人还有几十个。在北方时杰利因为决斗被刺伤肺部,虽然伤势已经痊愈,但这个大个子发现自己体力已经受到影响,耐不住长时间的激烈活动,所以打算回老家开店营生。
将女性官兵改编到地方警备队或劝退是军方的政策,所以穆也只能尽量为这些人找个待遇好的地方,之后一些被裁撤单位的男性兵员则会被编进来补缺。
(等到庆典结束后,这个骑士团的人事就会有极大的改变,很多成员都会离开,包括我在内。)他看着窗外空地上往来走动的团员们想。
“你把这份公文送到本部,路上小心。要把东西藏好,我希望这件事在发布前别让团里的人知道。”穆交代说。
“是的,师团长大人。”少年收下封好的公函后说。
自从老师卸除枪兵队的职务后,安迪也换掉称呼。比兹新接任队长,需要时间来整合人员和建立威望,因此穆对枪兵大队的事完全不干涉。但身边没有亲信办事很不方便,所以特地将少年调来当自己的传令士官。
除了近衞军以外,参演这次庆典的单位都暂时归军方本部管辖,因此需要上级批准的公文都得送到该处。首次到那里去,虽然有给地址,安迪还是得找人问路,花上好些时间才找到目的地。
他停下脚步观察这栋雄伟的建筑,白色的外壁和三座齐高的圆顶,正面有三处入口,中间的门前装饰着一对巨大的铜铸翼狮,左边是狮子,右边为独角兽。而正门前有座高台,立着三根高耸的旗杆,分别悬着普罗西亚国旗、军旗和本部旗。
这些日子以来少年也得到不少经验,知道这种地方正门是给高级将领和贵宾进出的,他这种送公文来的士官应该走侧门,只是不知道该走哪一边。
看到建筑物右侧的教习场上正有一群人在练剑,于是他便走过去想询问下。但是还没走近,就有人对他粗声大喊:“喂!小鬼,在干什么?这裏不是你这种士兵可以随便乱逛的地方。”
“我是北方第五师团长的传令士官,奉命将公文送到本部。”少年大声回答。
“什么?士官?这种小孩?”对方讶异道。
这时安迪已经靠近到教习场上的人可以看清阶级章的距离,这时众人才发现是军阶相当于骑士团小队长的高等士官,离骑士阶级只差一步。在北方战争结束时他就已经升任副小队长,而在剿匪之役中侦察和联络的功绩又使其晋升,此时在场上练武的都是士官,许多人军阶还低于少年。
“第五师团不就是那个诺修.卡利欧的部队吗?听说这位大情圣已经辞职了,那么说他是接任者的传令士官吗?”旁边的人议论道。
“请问我该把这份公文送到哪里?”少年询问道。
“你走狮子之门进去,右转第一间就是收发室,把公文交给裏面的人就行。”
安迪用军礼道谢之后转身往有狮子装饰的门走,此时背后传来谈论的声音。
“他们的新任师团长是不是有那种癖好啊?要不然怎么会用那种小鬼当传令官。”
“不晓得,但若是那个情圣其实喜欢男孩就成为大丑闻了。”
“曾听说他们是北方最强悍的部队,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连小孩都能当高等士官,整体素质可想而知。”
“看来斯堪地人只会吹牛,其实根本不堪一击,才会被这种指挥官老在谈情说爱的军队打败。”
虽然普罗西亚各界对诺修为爱情舍弃官爵之事普遍赞扬,但在军队里却有迥异的评价,他们鼓励军人应该为国家牺牲一切,所以多半对此事抱持嘲弄、轻视的态度。
听到那些讥笑两位自己所尊敬者的话,少年心中升起怒火,不过他晓得现在还有正事要办,因此按捺住情绪走向了狮子之门。但当他出来以后,又返回右侧的教习场。
看到安迪没有离开又走回来,场上练武的士官们有些讶异,但是听到其要求时就有人笑出来了,他说:“是否能借我把剑,让我有机会和各位切磋较量一番。”
“看吧,都是你们刚才乱讲话,现在人家要来讨回公道了。”有旁人笑骂道。
“开玩笑,跟小孩打怎么提的起劲,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要不然会赶不上吃晚饭时间的。”有人先表明不想应战。
面对冷嘲热讽,安迪淡淡的说:“如果是怕输给我那就算了,大人总是得顾面子的。”讲完便转身作势离去。
“慢着!”背后传来声音。
一名打着赤膊露出上身结实肌肉的士官说,“各位,咱们被这孩子瞧不起了。教育小孩可是大人的责任,给他把剑,让这小鬼知道现实的严酷。”
接过包着皮革的练习用剑后,少年试挥两下后,问站在场上的对手:“你不|穿上护具吗?”
“跟个孩子打还需要那种东西吗?你用就行了。”那士官轻视地说。
“既然这样就双方都不用。”少年抬手拒绝人家递过来的护具。
对这样的举动,场上围观者有些皱起眉头,觉得这年轻的孩子太不知危险,有性格敦厚者到那士官身旁低声说:“节制点,别做得太过份。”
“攻过来吧!”那人将剑虚斩一下说,他话刚说完,少年跨步向前的同时一记直刺准确地击中其胸口,让这名士官向后倒了下去。旁观者都大感吃惊,没料到这个孩子出剑速度这么快,敌手竟连防御都来不及。
看着被击倒后挣扎着起身的人,安迪挥动手中武器将剑尖指着对手说:“这是战场的话,那你已经死了,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讲完那话少年有种莫名的快|感,老师常在练武时如此训诫自己,自己早就想这么耍帅一次试试。只是在那些上过战场的资深团员面前这么做必定会被取笑,今天终于有这么个好机会可以表演。
“刚才是我太大意,没有全神戒备才会被打中,别以为这次还会一样。”重新站稳的人摆出应战的架势大声说。
“你也打算对敌军如此讲吗?”
听见少年有挑拨性的话,那士官立刻怒吼着冲过来。先前负创已经使其动作受到影响,失去冷静而躁动的挥剑更是充满破绽,安迪抓准时机荡开这一击后,借助反震力加速斩在对方腰部。
再度受到重击的士官屈辱地跪下一只脚抚着被击中处,用充满怒意的眼光瞪视着少年,“够了,你的状况没办法再打下去,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处理。”同伴阻止他继续比试。
“小子,难怪会这么有自信,确实是有几手本领。不过别太嚣张,他是一开始以为对手只是个孩子而没使出全力才会被你有机可趁。但要是这样就结束,袖手旁观的我们立场实在有点难堪,所以接下来由我当你对手。”另一名士官提着训练用剑站出来说话。
一名身材高大的将官和两名侍从中央的翼狮之门走出,两旁的衞兵在哨长口令下行礼致敬。三人在台阶前稍停,为首者抬眼望向天空,此时虽只是初夏,但阳光已经很强烈了。眼角余光所及,发现教习场上似乎有什么骚动,“那边不知发生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
“阁下,我想可能又是士官们因争吵而公开对决,类似的情况并不算少,以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直接处理这种事。而且这种拼斗只要不是用实剑,伤害就不会太严重,所以军官们在处理这种事时常采取默许的态度,好让他们发泄彼此的不满情绪。”
“这我明白,不过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本部直辖骑士团的战斗能力如何,是否有值得我们参考借镜的地方?”说完他走向教习场,知道这位大人一向重视下级士官兵的状况,随从也只得无奈地快步跟上。
他们低调地靠近人群,由于大家都把眼光放在场内,导致无人发觉有位高阶将领也来观看,这时少年刚好打落第三个对手的剑。
“大家够了,一开始就是我们弄错情况,事情才会变成这种地步。”一个响亮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我是洛克.莫顿,请问你的大名?”发言者看着少年走出来说。
“安迪.克里兰。”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他使用照顾自己长大者的姓氏。
“那么克里兰士官,我代大家为刚才的无礼向你道歉。”洛克低头说,然后转身对伙伴们说,“各位,我们从开始轻视这位客人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就是个错误,他们的队伍能在北方接连取胜自然是有强大实力。对方不是连小孩子都能当高等士官,而是一个这样年轻的战士都有足以担任高等士官的实力。对于有能力的优秀战士,我们应该抱着敬意以全力应战。”
然后他回身问:“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挑战?你的剑术相当不错,接连击败我们的战士,但对我们而言这样的败绩是个耻辱,希望你给我雪耻的机会。”
“明白了,我接受。”对方堂堂正正的挑战方式让安迪颇有好感而答应。
洛克叫同伴把护具拿来,因为是全力以赴的认真战斗,即使是用皮革包覆的剑仍有可能让人重伤。而安迪的身体还在成长期,特地挑出小尺码的护具才合身。
“你刚才连战三人,需要再休息一下吗?”挑战者很有风度的表示不想占这个便宜。
“这样已经足够了,随时都可以开始。”已经着装好的安迪回答。
和先前许多人吆喝助威的情况不同,这次大家都静静地看着比试,并非不希望洛克赢,而是他以尊重对手的态度应战,在旁叫骂喧哗只会污辱这场战斗。他是场上职位最高的士官之一,资历和人望也很深厚,而武艺更被认为是众人中最优秀的。听说他打算今年夏季挑战剑师测试,只要取得资格就可以成为骑士阶级的军官,这也是场上许多人努力的目标。
一开始就由少年主动进攻,配合脚步移动的突刺直取对手胸前,刚才便用这招击倒最初的对手。但洛克早就有所提防,侧身右闪的同时长剑左劈格开他的剑,让安迪无法改变剑尖方向追击,剑术和身手显然比先前几人高明许多。
避开突刺的战士趁势反击,凶猛地连续左右劈砍,少年连退几步避开,拉开空隙之后划出剑圈牵制住对方的剑。眼见攻势受阻,洛克抽身后退,但对方却以快速连刺攻过来,他向后奋力一跃,跳出敌手剑尖所及之处。
看到战士跳出攻击范围收招想改变攻势,但瞬间安迪就发现状况不妙,对方并非只是闪躲他的剑,同时也在压缩体势让下一击爆发出最大力量。
洛克有手脚较长的优势,蓄劲而发的速度和力量也不是少年所能挡下的,所以他只剩一个选择,以最快的速度向旁倒下翻滚躲开这记猛招。接着他运用腰脚的力量弹身而起同时挥剑以对付想趁机攻击的敌人,但洛克并没有攻过来。
“真难看,居然要在地上打滚才能闪开。”有旁观者忍不住说几句讥笑的话。
“最难看的是腐烂掉的样子。”安迪冷冷地说。以前穆要他练这名为“小鹰”的剑招时说虽不是会常用的技法,但在危急时却可能保住自己性命。当时觉得这种样子实在很难看,东方人给的回答就是这句话。只是少年有件事一直搞不懂,这种要在地上滚的剑招为什么会叫“小鹰”。
虽然那话暂时堵住其他人的嘴,但洛克听在耳中却有不一样的感受,彼此速度相当,力量和身形都是自己占优势,可是对手却以各种技法僵持不下。刚才如果是面对敌兵,自己可能就会大意靠近而被砍杀,实战果然和练习有相当差距。
“真有趣,‘白鹭啄水’、‘黄雀衔环’、‘孔雀开屏’、‘鹞子翻身’,居然会用这套剑法。”高大的将军用旁人听不懂的语言颇感兴味地说,然后问旁人,“那年轻士官是从哪来的?”
被询问者注视着场内头也不回地答:“他是北方第五师团新任指挥官的传令官,就是最近因为师团长为女人辞职闹得很大的那支部队。”
“喔,原来如此。”他用恍然大悟的口吻说。
接连几招都无功而返,让安迪觉悟到想赢就得使出全力,普通招式不易奏效,得使出自己的最强技法,只是自己还没在比试中用过,是否真有预估中的效果并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