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敲门声后,“男爵大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否要在房里用膳?”门外的仆役问道。
“不用,我等等就下楼去。”听说有许多西方贵族富豪都喜欢在床上享用早饭,但在自己家乡只有伤病者才会有此待遇。
整理服饰仪容后来到餐厅,侯爵正在仆役的服侍下用餐,礼貌地请他坐在对座。这人虽然精力旺盛,但整夜未睡还是略受疲惫的影响。
知道西方富豪贵族普遍认为早餐提供一日最初精力,所以要吃得营养丰盛,这顿饭却还是让穆有些意外。蔬果、面食、乳品等且不说,竟然还有大块牛排和红酒,大清早就吃如此浓重口味实在不符合自己平日饮食习惯。
他只取一杯饮料、面包、煮蛋和少量果酱,看到这种情形的侯爵关心地问:“是因为忧心昨晚的事还是睡不惯这裏而让你食欲变差?”
“事实上我家乡的饮食习惯认为刚起床时肠胃很弱,无法承受太油腻的东西而要吃清淡些,所以早膳通常不会太丰盛。”
“是这样吗?认识奥克斯有好长时间,那人早饭一向吃很多,我还以为东方客都是那样,才特地吩咐厨师今天早餐要准备丰富些。”米西鲁有些讶异。
“可能是因为他是将门世家出身,武人通常都有晨起练功的习惯,活络全身筋骨血气后才用早饭,而且东方认为饭量、酒量大的才是真好汉。”穆推论道。
“你既然能带兵作战,应该也是将领出身吧?那怎么会跟奥克斯不同?”侯爵有些疑惑。
“在东方像我这种书剑同修的士人并不算少,尤其是战乱之世时,虽也曾领兵打仗过,可是我担任的职务多半还是文官。”
“这还真叫人意外,与我原先预想的有所出入。”米西鲁喃喃自语道。
“将军的情况如何?我估计也差不多该醒来了。”不想再谈自己事的东方人转移话题。
“确实,奥克斯刚醒来就说饿,因为身上负创,所以叫人把早饭送到房里,他跟我都是在大量消耗体力或受伤后会多吃肉类来补充营养的类型。”
(这两个家伙都是肉食猛兽。)穆想到他们的别号。
虽然侯爵先用餐,但最后还是等他吃完两人才去探视将军,进到房里看见杯盘狼籍,如果以刚才对米西鲁讲的东方标准来判断的话,韩猛可算是好汉中的好汉。
以前曾听说他每餐能吃下一头猪、喝两斗酒,饭量是常人十几倍以上,这消息应有夸大或仅是偶尔如此,不过眼前的情形也和传闻相去不远了。
“创口还没愈合的情况下别喝太多酒,这会防碍伤处结痂。”穆看着两个空掉的酒瓶说。
“是吗?我只喝一点,应该没关系,你就别像医生那样罗唆了。”韩笑着说。
“穆确实是啊!昨晚就是他为你治疗解毒的,通常罗嗦的医生技术都不错,所以可以放心了。”侯爵也跟着笑。
他们会联手挖苦人,看来真的很意气相投,但自己可不想让这两位继续下去,“趁现在我们早点谈谈昨晚侯爵您说要讨论的事情吧!”
“你真是务实讲求效率。”侯爵不忘再取笑一句才遣开仆役,当房里只剩三人以后,米西鲁改用认真的语气说,“你们两个当事人认为谁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者。”
“我一向没跟人结怨,而且以对手的阵容和行动来看,这与私人恩怨无关。执行者是拿钱办事的杀手集团,只要付得起代价的就能策划此事。”将军先回答。
“没错,这是身份立场的问题,而有动机又有能力办到这种事的嫌疑者并不多。作为普罗西亚南方军团长、受国王信任重用的新进伯爵,会觉得你碍眼的有西哈克人、执着贵族血统纯净的部份元老和感到地位权力受威胁的军方高层。”米西鲁接着分析。
“那么您认为谁的嫌疑最大?”穆平静地问。
“雷欧继位不久,国内情势还没稳定下来,几年内应该不会轻易对外用兵,所以西哈克人毋须在这种时候行动,而且他们没理由找杀手集团,那只会增加泄密的可能性,因此这件事与他们无关。”侯爵先排除掉一个嫌疑者。
“普罗西亚有些元老贵族确实对血统的重视已达到偏执的地步,但他们目前没有必要用上这么激烈的手段,因为奥克斯没有在这裏结婚生子。只要没有娶普罗西亚贵族之女并生下后嗣,就算如何受国王优遇恩宠也只是一时之事,影响就像水面的涟漪般,不久之后便会完全消失,所以他们采取这种作法的可能性极低。”
“军方那些人就不同了,之前奥克斯你会被推举出来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能扳回劣势和雷欧对抗的优秀军团长,可是短期内应不会有战事的现在,对这些人而言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甚至威胁到他们的地位。而且听说最近你和许多青壮将领走得很近,如果不是咱们很熟悉了,我也会觉得这是刻意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在这种种因素下,军方那群人应该是最急着想动手除掉你的,而且也是最容易做好准备工作的集团。只是我事前没料到当真会动手,因为这样做的风险颇高、后遗症也很大,才没有发出警告。”米西鲁做出结论。
“你的看法呢?”侯爵将眼光投向穆。
“阁下的眼光非常正确,找上我的暗杀者当中确实有军方的人,但是却拉了跟我有仇的贵族世家一起行动,还刻意将他们的身份泄露出来,也没有认真进行追捕,所以我昨晚才会那么容易脱身。”穆认为米西鲁在战场上未必能胜过韩,但是在政治上却可以把对方吃得死死的,就因为这样他可以放心地和奥克斯来往而没有忌惮。
“那表示还想嫁祸给几位贵族元勋,那些老人过去曾担任内政、外交、财政要职,有不少学生、晚辈是文官派的重要人物,虽然之前为奥克斯封地的事有些磨擦,但双方仍然关系密切,这么做正好打击政治对手的声势。”米西鲁马上想到这点。
“原来是二虎竞食之计,一次削弱两个敌人。”韩也同时明白了。
“范围还可以更狭窄,而且不只是二虎竞食。”面对两个位高权重的将帅,穆却带着像在教导弟子般的神秘微笑。
“范围更窄?”、“不只二虎竞食?”两人开始思索他的话意。
没过多久米西鲁先变了脸色:“你是指新进派首领格兰德?”
这样的结果毫不令人意外,侯爵在这方面比将军敏锐得多又熟悉普罗西亚的政治生态,相反地情报不足的韩就很难将事情分析清楚。
“能从阴谋中获利者就有嫌疑,从嫁祸对象可以推断出最大的嫌疑者。如果是嫁祸军方,那么文官派嫌疑最大。如果是嫁祸西哈克人,侯爵你就是最大嫌疑者,其次才是斯堪地王密尔汀。”穆顺便把刚才的债讨回来。
“但是现在被栽赃的却是世家贵族,受打击的不止是那些元老和有关联的文官,虽然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国王不可能滥施惩处,只有参与行动又被泄露身份的三家会受罚,但是对传统贵族排挤贤能的印象却会形成。治国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必定会起用另一批有能力的部属,这时候可供选择的不就只有新进派的人物吗?南方军团长的出缺,自然也会落入他们的掌握之中。”
“传统派则没有必要急着动手,和将军来往的青壮将领许多都是他们的子弟,居于首脑地位的两位近衞骑士团长更是传统派的明日之星。血缘的连系岂是那么容易斩断的,还有可能将南方军团长拉拢过来,相反地为寻求更好出路、更大利益而聚集起来的新进派就要担心长期下去自己的势力会被吸纳而分崩离析。”
听完对方的分析米西鲁认同道:“这么说来确实格兰德的嫌疑最大,他能从下级士官爬到今日的地位,若说背后从没使些手段也未免太过幸运。听说他自出任骑士团长以后,有几次争取要职都是因为热门的人选卷入丑闻或意外才使其出线,如果那非碰巧而是人为操纵也不奇怪。”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穆故意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