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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王源刚回到馆驿不久,忍无可忍的杨慎矜终于派人来找王源去郡衙说话。王源赶到的时候,杨慎矜正在大堂召见北海司仓问话,见王源到来,杨慎矜立刻终止谈话,屏退北海司仓将一张阴沉的臭脸摆了出来。
王源笑着参见杨慎矜道:“杨尚书辛苦,询问进行的如何?”
杨慎矜冷笑道:“杨某可没你王副使逍遥,王副使,你询问的卷宗本人已过目,不得不说,王副使你有负陛下和朝廷所托,你便是这般来查案的么?”
王源笑道:“我怎么了?所有分配给我的官员我都询问过了,难道有什么差池不成?”
杨慎矜喝道:“你那也叫问话么?我这里区区二十八人,一上午才问了不到一半。你倒好,五六十人一个时辰就结束了,这也叫认真办案么?”
王源笑道:“这可奇怪了,各人有各人的办法,杨尚书喜欢慢条斯理的问话,卑职喜欢言简意赅,这有什么不妥么?杨尚书既然觉得我问的不细,我并不介意你重新召这些人问话。”
杨慎矜冷声道:“王源,我警告你,你是副使,便归我所属。我怎么说,你便需怎么做。这几日你已经太出格了,我正在考虑写急奏回京,历数你办案消极,我行我素不服管束的行为,请朝廷撤了你这查案副使的职务。你可不要逼着我这么做。”
王源脸上笑容慢慢消退,盯着杨慎矜道:“于案情有涉的人员尽数归你询问,于案无赦的数十人被你拿来浪费我的时间,还反过头来说我态度消极。你最好在奏折上加上排挤我办案这一条,你若不愿加上去,我倒是愿意自己写个奏折呈报京城。”
杨慎矜指着王源的鼻子怒喝道:“你!血口喷人。”
王源笑道:“世人都不是傻子,看了你我询问的人员名单,陛下这朝臣自然知道我是否血口喷人。杨尚书,我不介意你独揽案情,你不希望我过多插手其中,我也不介意。但是希望你不要无端生事来找我的麻烦。你希望我帮你,便不要排挤我,你不希望我碍手碍脚,便不要对我指手画脚,好吗?”
杨慎矜气的脸色铁青,脸上的麻子颗颗抖动,但他也终于明白,王源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这小子可不傻。在王源给出的两个选择之中,杨慎矜当然选择让王源置身事外,既然王源把话挑明,何不顺水推舟让他甩手去,何必要寻他的麻烦。办完了事情在给他好看。
想到这里,杨慎矜的脸色和缓起来,负手冷冷对王源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你不愿办差我也不强迫你,这件案子我一个人也会办的妥妥当当的。从现在起,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要来插手案情之事,案子的事情我一力担当便是。”
王源微笑道:“杨尚书,话要说清楚,卑职可不是不愿办差,卑职随时愿意为案子出一份力。我不参与是因为你杨尚书不愿意我参与。这里这么多手下兄弟,大家都给我做个见证。我无事可做,只能去馆驿睡大觉去。”
杨慎矜冷笑道:“由得你去,本人就是不放心你办案那又如何?若无他事,王副使可以去睡大觉去了。”
王源哈哈一笑道:“这才像话嘛,不希望我参与案情便明说,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何必遮遮掩掩。我这可是遵了您的命令去睡大觉的,回头杨尚书可不要告我的黑状,说我懈怠公务啊。”
杨慎矜冷哼一声转头过去不再搭理王源,王源笑眯眯朝周围随从属官拱手,退出大堂外出衙上马回去。王源并不担心对李邕的案子失去了控制,因为最后的案卷上还需要自己的签字确认才能结案,杨慎矜再一手遮天,最后还是免不了要将所有的事情摊在自己的面前。事实上,王源乐见今日之事发生,这样一来自己便不用受杨慎矜的使唤而将精力尽数集中到即将要办的事情上去。
不能说王源对李邕的案子没有兴趣,从个人角度而言,王源是不愿意看到李邕或者李适之因为此案而倒霉的。但这是出于内心中尚存的一些对文人的同情,或者说是出于对李林甫一方的厌恶。但其实无论是李邕或者李适之,王源对他们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本来如果李适之不是利用自己不顾自己的死活的话,王源会将他视为恩人,这一次无论如何会帮他一把。而现在,王源对李适之早已失望,这个人是个心胸狭窄且心理有些阴暗的人,自己对他的好感早已荡然无存了。
况且,从大局而言,王源此次来北海实际上是应该推动李邕这件案子的酝酿和扩大,将火烧到李适之身上才是目的。因为自己说服杨钊推荐自担任此次查案使的理由便是如此。李适之倒台,杨钊可以取而代之,这正是杨钊愿意推荐自己原因。如果自己反而去出手帮助李邕和李适之,这会极大的损害杨钊的利益,也会被杨钊视为背叛,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王源不能拿杨钊的利益开玩笑,因为目前而言,杨家是自己最重要的靠山,那样做虽满足了自己可笑的内心的同情心,但明显是不理智和不正确的行为,是害人害己的行为。王源唯一能做到的便是,恐怕只能是不去推波助澜的去陷害李适之,虽然他答应了杨钊要去做到这一点。但王源心里清楚的很,这种事根本无需自己去做,杨慎矜也会做得比自己更好,自己又何必去干这样没底线的事情,保持远离此案的态度是最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