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默然,一时间似乎没什么话题,或者说谁也不愿先开口。李邕低着头不说话,杨慎矜则目光锐利的看着李邕花白憔悴的头颅,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敢问杨尚书,何日押解我上京问罪?”李邕忽然打破沉默抬头问道。
杨慎矜愣了愣微笑道:“听李太守的话意,倒像是认定自己一定会被定罪了一般。难道针对柳绩的指控,李太守不打算自辩清白么?”
李邕缓缓摇头道:“不辩啦,我认罪。柳绩并非诬告,我确实挪用了公钱,而且数目不小。本想着能归还公钱补上窟窿,但却是有心无力了。杨尚书不用再多查问了,挪用公钱的罪名我承认便是,本郡其他的官员也是为我授意之下不得不遵命,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一力承担便是。”
杨慎矜微微皱起眉头来,沉声道:“这么说,李太守是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了?”
李邕道:“本就是我一人所为,我当然要一人担当。”
杨慎矜顿了顿,低声道:“可惜……李太守一人怕是揽不住了,你的案子涉及了很多人,你想一人揽下来,怕是不能够了。”
李邕身子一抖,抬眼看着杨慎矜道:“杨尚书,老夫已然愿意认罪,这案子本就是我一人的罪责,千万莫要牵连无辜。否则老夫将会寝食难安,便是死了也难瞑目。”
杨慎矜冷声道:“无辜?李太守,你莫非是说我办案糊涂么?我说的事情都是有证据的,怎会是牵连无辜?你这话好没道理。”
李邕怔怔看着杨慎矜,但见杨慎矜面无表情的淡淡道:“李太守,今晚本官来找你说话,便是提前给你透个底。明日上午,你便要正式上堂受审,在此之前,杨某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些事情达成共识,你希望这案子早点了结,我也希望早点了结,我们都不希望节外生枝。我更不希望你隐瞒一些东西,让我难为。我可不想对李太守用什么刑罚。李太守是本朝老臣,声名播于天下,我不希望做出对你不敬的事情来。”
“杨尚书……你这话是……何意?”
“事情很简单,这几日我询问了北海郡上下人等近百人,自李太守而下,大小官吏上百基本上都有接触,大部分人对李太守的案子是不知情的,但也有些人却爆出了惊天的秘密。李太守要听听么?”
“什么秘密?我李邕除了昏了头挪用公钱之外,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李太守,咱们何必打哑谜?淄川太守裴敦复和你私交甚笃,你二人之间财物来往频繁,每年你有数月去淄川与之宴饮,他每年也来北海郡数月与你盘桓。挪用的数千贯公钱可不是你一个人挥霍了的,他恐怕也花了不少吧。另外,有人告发你们不止一次酒后妄议朝政之事,而且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可谓胆大包天之极。而且,在查账目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奇怪的账目,流向所指的是京城的一些官员。你属下的司马、长史、录事参军乃至司户等人都证明,曾经受你委派携款入京贿赂京中要员,他们也都愿意明日在堂上作证。”
李邕赫然起身,脸色煞白道:“血口喷人,哪有此事?我和裴太守纯属私交,于他之间只有诗文交往,根本无财物往来。更没有什么妄议朝政的事情,你们这是在诬陷。”
杨慎矜冷声道:“诬陷不诬陷不是你说了算,我说过这都是有证据的。派去淄川的人已经传唤裴敦复明日到堂;而且淄川的账目也一并带来当堂查验。到时候铁证如山,你也抵赖不掉。”
“你们这是诬陷……诬陷……你们太无耻了,太无耻了。”李邕喃喃道,身子前后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太守,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有更劲爆的秘密我要告诉你呢,你应该知道柳绩指控杜有邻‘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的事情吧。这件事怕是你也脱不了干系了。”
李邕又惊又惧肝胆俱裂,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往后噗通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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