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源拿下野牛城,忙的脚不沾地开始为开采盐湖作种种准备之时,在北方的扎陵湖西岸,王忠嗣哥舒翰李光弼所率的十万大军依旧被流沙所困,不得不驻扎在距离石堡城六七里外的戈壁滩上,和石堡城的七万吐蕃大军隔着一片流沙之地默默相对。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气温也一天比一天的寒冷。王忠嗣几乎每日都要去瞧一瞧那流沙之地是否已经冻得坚硬,但每一次都失望而回。天气确实寒冷,流沙之地的表面已经冻得坚硬。但这表面的硬壳可以承受人马经过,却经受不起重型攻城器械的碾压。当投石车碾上去的时候,地面便像脆弱的鸡蛋壳一般爆裂开来。然后,攻城器械便陷在流沙中再也难动半分了。
王忠嗣不得不继续等待,等待严寒将土层冻结的更加的厚实,这么做也带来了巨大的问题。十万唐军驻扎在远离积石山军营两百多里的戈壁滩上,后勤的补给成了一个天大的问题。后勤兵马本来只需要运送粮草兵器的补给,而现在他们额外多了一项运送的物资,那便是取暖的柴薪和木炭。那可不是少量的柴薪和木炭,那是要供应十万大军取暖的木炭和柴薪。军营中每日要消耗数百车的柴薪,因为唐军的手脚都出现了冻疮,脸上都出现了皲裂,若是不生火取暖,在戈壁滩上便挨不过三天。
王忠嗣和哥舒翰李光弼等都意识到,他们低估了戈壁滩上的严寒,这里凛冽而毫无遮挡的寒风堪比刀剑,风刀霜剑正如敌人一般杀伤着自己的兵马,而他们竟然无计可施。
十月中,塑风刮了整整一夜,到天明时分,戈壁滩上一片白茫茫。一场大雪终于落了下来。雪后的气温更是冷到了骨头里,王忠嗣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前军禀报了流沙之地的情形,投石机已经能安然从流沙之地上经过。极寒的天气终于将沙土冻得足够厚足够硬。坏消息是,因为这场大雪,后勤的粮草柴薪的供给陷入绝境。雪后的补给极为困难,车马通行变得龟速,供应量急遽的减少。甚至从大唐境内运送道积石山大营的粮草物资都出现了困难,更别说从积石山大营将粮草柴薪送往王忠嗣的军营之中了。
哥舒翰建议趁着军中还有数日的供给立刻攻击石堡城,不能再耽搁了。即便雪后攻城面临诸多的困难,但是没时间犹豫了。但李光弼的一句话让哥舒翰沉默了半晌。
“若吐蕃人如放弃多玛城一般撤离石堡城,焚毁了石堡城中的一切补给物资和房舍,我们即便占领石堡城又能如何?还不是如同驻扎在旷野之中,还要经受断粮断柴薪的境地?而且更可怕的是,如果吐蕃兵马得知我们的境地,拖了几天后回头进攻,我们的十万大军处于山穷水尽之时,还能否战胜他们?”
这句话让王忠嗣和哥舒翰的心都沉到了谷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军中一旦断粮断柴薪,饿着肚子浑身冰冷,手脚冻坏的士兵还能打仗?岂非是个笑话。
讨论的结果,眼前无非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不顾一切夺下石堡城。二则是趁着军中还有余粮立刻撤兵,撤回多玛城中休整。到了多玛城,补给线短了一小半,再说还有城中重建的军营庇护,还有坚固的城墙拒守,不虞后患。待戈壁滩上冰雪消融,粮草柴薪供应充足再进攻石堡城。
李光弼和哥舒翰不敢表态,这等进退大略的决定权在主帅,他们无权多言。王忠嗣也没有立刻决定如何,他想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次日上午,前军禀报王忠嗣,石堡城中的吐蕃兵马似乎有出城作战的企图。王忠嗣忙策马来到阵前远远观瞧,果见数千吐蕃骑兵在雪地里好整以暇的来回驰骋,一副‘你来打我呀’的样子。
王忠嗣心中雪亮,吩咐不准出战,召集李光弼哥舒翰以及军中将领,宣布了今夜撤军的命令。因为已经王忠嗣意识到,吐蕃兵马出城挑衅便是一种信号,他们或许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补给困难,这数千吐蕃兵马出城,一来是看看流沙之地是否可以通行,二来是一种试探。
一旦试探出流沙之地可以通行,而唐军却按兵不动,便基本上可以断定唐军是遇到了困难。大胆的挑衅更是激怒唐军攻城,若唐军不敢攻城,便更是证明了猜测。那么接下来,吐蕃兵马怕是便要反客为主,对唐军进攻了。
王忠嗣的分析得到了李光弼和哥舒翰的认可,危机迫在眉睫,吐蕃人有很大的可能会反过来进攻唐军,若真正耗到粮草耗尽,那也不必打了。被吐蕃人洞悉了补给断绝的弱点,这仗的主动权便掌握在吐蕃人的手里,此时退兵避战已是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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