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山】
结果我还是迟到了,因为某种不可抗的因素。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因为脖子上固定着托架,我就看得到眼球可以扫过的那一亩三分地儿,包括我打着石膏的右脚、右脚的大脚趾,以及盯着我脚趾做研究的南祎。
南祎弯着腰研究了半天,然后说:“顾千山,你脚趾甲藏泥了。”
她这么说我没觉得意外,就算是在我出了起不算小的车祸之后,她这么说我也没觉得意外,这样才是南祎。可她下面的话却让我觉得她不是南祎了,最起码不再是那个只会恣意任性问我为什么又迟到的南祎了。
她说的第一句是:程风去找你了。
她说的第二句是:他让你帮那个老女人打官司。
她说的第三句是:他拿我小姨和你爸的事儿要挟你。
她三句说完,我就彻底死机了。我想不通,我瞒的这么严实,她是怎么知道的?
回神过来,我直接看到南祎甩给我的白眼。
“顾千山,你真当我还是原来那个只会用脚后跟想问题的女生啊,你当初走了就走了,再回来不说,还死皮赖脸来追我,我才不傻,我也不信你是因为生病才离开的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她又白了我一眼:“你也傻了,忘了世界上有私家侦探这职业了。”
好吧,我说。
好什么?她问。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现在不是用脚后跟思考问题了。说完,我挨了她一拳。真疼,可那感觉和我心裏的忐忑比,压根儿就不算什么。我问南祎:“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她那样子我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的。我只得点明:“你阿姨是曾经差点破坏我父母关系的第三者,站在我妈的角度,她接受你会很困难,站在相反立场,你阿姨是因为我爸死的,你和你家人该是怪我家的,这两方面都是夹在我们之间的问题……”
本来我还想说“再加上我瞒了你这么久,你也会怪我”,可这句话直接被南祎打断了,她抓着我咬牙切齿地说:“所以啊,顾千山,我们要好好商量,怎么蒙混过关不让他们碍我们的事!”
我很惊讶:“你不怪我吗?这件事我知道这么久却一直没和你说?”
她的表情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柔和无比,她头虚枕着我胸口:“以前以为自己有许多日子可以挥霍胡闹,现在发现自己早过了那个可以想干嘛干嘛的年纪了,顾千山,阿姨的事情虽然影响了我们两家人,可我不觉得这件事还要再影响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真觉得南祎长大了,可是我长大的南祎,你能把手从那里移开不,那里现在不是“长大”的时候好吧。我想把她的手拿开,却发现自己左手被她枕着,右手打着石膏。
南祎闭着眼,躺在我胸前坏笑,手却再不肯动,她说:“这是惩罚。”
得,我算知道了,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根本是不可能改的,譬如南祎,她唯一改变的地方就是从过去明目张胆的和我耍赖进化成现在暗里使坏了。
我叹气。
南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再加上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程风的案子我自然是接不了了。出事的第二天,程风又打电话来给我,南祎替我接的,当时我就看着她用春风化雨一样的语气说了声“喂”,然后在听清对方是谁后,“啪”一下挂了电话。
她动作果断的要命,不仅如此,她目光还伶俐。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昂着头对我说:“走,姐带你遛弯去!”
我这个车祸不算严重,当时急着去见南祎没注意周围,就和一辆小型货车撞了。交警根据监控录像判定是货车司机违章,负全责,我虽然没责任,却不得不放下工作,在医院住一个月。一个月,无异于监禁,行动不自主。
当我拿这事儿和叶之远诉苦时,他却安慰我说:南祎不是关了店照顾你吗?
这明显就是不识人间疾苦,没有调查研究就下的空谈式结论。南祎这叫照顾吗?她就是借机报复我。
报复里的一项就像现在这样,她推着我出走廊,然后把我和几个老年痴獃的大叔并排放一块,在接受窗外巴掌大阳光的光合作用同时,我不时的要接受诸如此类评论:
哎这么年轻,怎么就痴獃了?
说不准是帕金森呢。
我无奈地看着远处那个不停寻思怎么把我玩死的小女人,心想这群人实在是不像话,和痴獃坐一起晒太阳我就痴獃了啊!
【南祎】
我把私家侦探查到的事原原本本转述去给穆中华,还说了我的想法。她问我:“你真的不介意这事儿吗?”
“介意啊。不过我实话实说,我没觉得我小姨的死该和顾千山他爸扯上什么关系,他们的爱情没错,错只在是这爱情是处在两个家庭的交界了,这种边缘的爱情太危险,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什么意思?”
我觉得问这问题的穆中华真是傻成一奇迹了,耸耸肩,我说:“这辈子我最美好的那段感情都给了顾千山,所以就算最后我家里不让我嫁他,估计我也是放不下他,与其每天思想出轨甚至某天直接行为出轨,我还不如从根源解决问题,让这种出轨合法化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