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依旧(2 / 2)

一直向里走,越走气息便越是寒冷,四周带着血红色的寒冰也越发多了起来。及至转角处,纪云禾忽然看见了牢笼之外的顺德公主!

顺德也猛地一转头,一双疯狂的眼睛瞪着纪云禾。“纪云禾!”她一字一顿地喊着纪云禾的名字,带着蛇蝎一般的怨毒。但听在纪云禾耳朵里,却与当年也没什么两样,只是顺德如今一身红衣破败不堪,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分高傲公主的气势,只有那股疯狂比当年强了数百倍不止。

顺德身后的青色气息凝成的大翅膀撑满了牢中甬道的空间。她以手中的青色气息挡在身前,而在她面前的牢笼里,血色冰剑正在与她角力对峙。

纪云禾没看见牢中的人,但想也知道能弄出这动静的是谁。她没有犹豫,腰间长剑一出,径直往前一掷,长剑附带黑色的妖气,从侧面向顺德杀去。

顺德一咬牙,抬手想挡,可显然对付长意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力量,纪云禾的长剑轻而易举地穿过她的防御,刺过她的肩头,径直将她的身体钉在地牢的墙上。

顺德一声闷哼,身体脱力,静静地被钉在墙上,一动未动,好似接连的战斗已经让她丧失了继续下去的力气。

纪云禾为免万一,又将袖中匕首掷出,匕首正中顺德喉间,鲜血流淌,顺德气息登时消失。

纪云禾这才上前,而面前的一幕却让纪云禾径直呆怔在当场。

玄铁牢笼之中,血色冰剑之后,长意浑身皆已被寒冰覆盖,宛如被冰封其中,他的脸颊也在薄冰之后,唯有那一双蓝色的眼瞳,让纪云禾觉得他有两分活着的生气。

“长意……”

好似他们此生见的第一面,他是被囚在牢中的遍体鳞伤的鲛人,她是在牢外的驭妖师。

但这到底不是他们此生所见的第一面了。纪云禾狠狠一咬牙,忍住心头剧痛,她手中凝聚法术,变化为剑,拼尽全力一挥,砍在那玄铁牢笼的大锁之上。

牢笼震颤,玄铁之锁应声而破。纪云禾拉开牢门,立即冲了进去,她奔到长意身边,身后九尾显现,她周身燃着狐火,一把将面前被封在冰中的人抱住。

“长意……长意……”

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狐火将坚冰融化,里面的人终于慢慢从薄冰之中显露出来。纪云禾立即伸手,捂住他的脸颊。

绝美的容颜冷得让狐火围绕的纪云禾也有些颤抖,但她没有放手,怎么可以放手,她双手轻轻搓着长意的脸颊:“快点暖和起来,摸摸就好了,摸摸就好了。”

长意却一直未曾动一下。直到他浑身的冰都已经融化,他的身体也已经柔软下来,冰蓝色的眼瞳闭了起来,再无其他的力量支持,他整个人便向地上倒去。纪云禾立即将他抱住,她不停地用狐火揉搓他的脸颊,又在他的掌心摩挲。

“长意,我好不容易回来了,想起来了……说好了回北境,我不许你食言。你以前与我说,你们鲛人不说谎的……”

纪云禾温暖着他的掌心,却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口。

纪云禾知道这是什么,长意认为自己的力量不足,于是以血为媒,几乎是赌上自己的生命在与顺德相斗。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消耗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纪云禾紧紧咬住牙关:“你不许骗我……”再难忍住心头情绪,将头埋下,贴着他的脸颊,哽咽着,再难开口吐出一字。

忽然间,一股微凉的气息在纪云禾耳边微动。

纪云禾立即抬起头来,却见那苍白至极的嘴唇微微张开,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缭绕成白雾,虽然微弱细小,但也足以让纪云禾欣喜若狂。

“长意,”她重新找回了希望,“你等着,我带你回北境。”

“你不该……”虚弱的声音宛如蚊吟,但纪云禾将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来涉险……”

纪云禾又帮他搓了搓手,待得感觉他的身体恢复了些许温度,纪云禾这才将他架在肩头,“走,回去再说。”

未等纪云禾迈出一步,那边被钉死在墙上的顺德公主喉间忽然发出了几声怪异至极的笑,宛如什么诡异的鸟在日暮之时的啼叫,听得人心头发寒。

纪云禾望向顺德,她还是被钉在墙上,一把匕首一柄剑,皆是致命之处,但她还活着,阴魂不散。

“就等你来了……”顺德喉间声音嘶哑,“你终于来了,今天你们都将成为我的祭品。”

纪云禾看了一眼长意,心知而今在京城,大国师不知何时会插手此事,她不宜与顺德缠斗,纪云禾手中掐了诀,想要就此御风,但未等她手中法术开启,地牢之上的天花板忽然裂开,纪云禾一怔,但见上方一个青色阵法轮转,接着宛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钟,将她与长意往其间一罩!

整个世界霎时间变得漆黑。

阵法之中的纪云禾只觉她与长意忽然下坠,像是地板突然裂开了一样,他们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好似被那怪笑拉拽着,要坠入这地狱的深渊……

纪云禾什么想法都没有,她只是死死地抱住长意,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管天崩地裂抑或命丧于此,她都不会再放开这个鲛人。

不知在黑暗之中下坠了多久,失重感忽然消失,她抱着长意坐在一片漆黑当中,不见日月,不分东西。

“长意?”

“嗯……我在。”长意声音沙哑虚弱,但还是回答了她。

知道长意暂时没事,纪云禾稍稍放下心来,开始分析自己所处局势。

她知道顺德抓了长意,便是为了诱自己前来。顺德布下阵法,想要抓她,这里,便是顺德的阵中。

但很奇怪,照理说当她找到长意的那一刻,顺德的阵法就该捕捉他们了,捕捉到之后,就该动手了。顺德方才说,想让他们两人成为她的祭品,想来她是想要吞食他们两人的力量,但她没有第一时间这么做。

以此可以推断出,之前长意与纪云禾给她造成的伤影响不小,也打破了她本来的计划。

顺德暂时用阵法将他们困住,是想等自己身体恢复之后,再来处置他们。

而顺德恢复的时间,便是他们的生机。

“这是局……”长意对纪云禾道,“你本不该来。”

“该不该来我心里清楚,你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的吗?我要有选择的权利,这就是我要的自由。”纪云禾问他,“伤重吗?”

“重。”他倒是给了个诚实的答案,“但还死不了。”

“好。”纪云禾站起身来,“我背着你,我们一起去找阵眼。”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长意背了起来,待得长意在她背上趴好了,纪云禾却在这样的境况下突然笑出了声来:“大尾巴鱼,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识?”

长意趴在纪云禾的背上,闻言,沉默了一瞬,苍白的唇便也微微勾了起来:“是。”

十方阵中,他的鱼尾尚在,行走不便,纪云禾便也是这样背着他在十方阵中行走,寻找阵眼。

而现在,他开了尾,也还得让她来背。

“十方阵都走出去了,区区一个顺德公主布的阵还能困住你我?”纪云禾道,“待破了这阵,回到北境,等你的伤好了,我也得让你背我一次。”

“多少次都行。”长意言罢,微微一顿,“纪云禾……”他忍住了喉间情绪,“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云禾转头看了长意一眼,本想问告诉他什么,但转念一想,长意与顺德相斗过,现在问她这句话,他们之间的隐瞒还剩下什么,一目了然。

纪云禾心想,当年的事情也差不多是时候告诉长意了,却没想到,竟然是通过顺德这个始作俑者的嘴让长意知道的。

“本来想等你给我拿吃的回来之后告诉你的。”纪云禾轻浅一笑,这段过往,轻得只是一段茶余饭后的闲谈,“结果不是被截和了吗……”

黑暗中,长意沉默了半晌,声音压抑,带着懊悔:“我早该想到……”

“长意,你说得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话不该由我来说。”

“不,正是该由你来说。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不告诉你,是认为我这个将死之人告诉你这些没有意义。而且我也害怕,怕你知道所有之后,依旧恨我,恨我剥夺了你选择的权利。”

长意银色的长发落在纪云禾肩头:“我不会。”

“但是我还是害怕,现在告诉你,也依旧怕你怪我。但我并不是将死之人了,我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纪云禾道,“以后的岁月,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或者背着你,亦可。”她笑了笑,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却好似看见了漫山的春花,见到了阳光的模样。

“我想与你之间,再无隐瞒。”

她说得平淡且平静,却在长意湖水一般透蓝的眼瞳里掀起涟漪。

他闭上眼睑,却忽然道:“顺德是个疯狂的人……”

“嗯。”

“她唯一做对的一件事,是把我送去了驭妖谷。”

纪云禾脚步一顿,思及这些年来长意所经历的事情,再细想他这一句话,一时间却觉心头钝痛不已。

顺德把他送去驭妖谷,他被折磨、鞭打、开尾,经历过这么多的苦与难,他却说,那是顺德公主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因为他在那里遇见了她。

在幽深的黑暗中沉默良久,纪云禾开口的声音,是强装笑意,隐忍着哭腔的颤抖:“你这条大尾巴鱼,就喜欢说一些出人意料的话。”

经过这么多事,他看起来好像变了,但还是拥有那一颗赤子之心,简单、美好、善良得让人……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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