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淋了大雨后,秦红颜回家便开始生病。先是一场高烧,高烧退后便是昏昏沉沉的,一直缠绵病榻,吃药输液怎么也不见好。

别人不知道,可是秦红颜知道,这是她的身体在逃避现实。只要处于浑噩的状态,她便不会去想那些不该想的。

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秦红颜觉得,其中顶顶痛苦的,便是求不得。

她痴想了这么多年,却仍旧是一场空。她不勇敢,甚至是懦弱,面对这般残酷的现实,只能以生病来逃避。

沈盛年一直在旁照顾秦红颜,为她端茶递水,为她洗衣做饭。甚至于,连内衣裤都为她清洗。

那次,生病中途秦红颜生理期来临,她病得糊涂,根本没察觉。待醒来时才发现内外裤都沾上血迹,连被单也不能幸免。

秦红颜实在不好意思让沈盛年知晓,便悄悄起床,强撑起身子准备换洗。可沈盛年却发现了,二话没说便将秦红颜按下,夺过她手中被血迹染污的衣物开始细心擦洗。

看着沈盛年在洗衣池边忙碌的身影,秦红颜心内五味掺杂,辨不清滋味。

曾经,她是如此厌烦他,可是在最艰难的关头,却只有他在自己身边。

果真是戏剧性的残酷的现实。

秦红颜明白沈盛年想要什么,可是身体与心,她哪一样也给不了他。她无以为报,只能厚颜享受着沈盛年的照顾。

在这样的浑噩中,时间快速流逝,秦红颜某天看着电视新闻,无意中发现隔天便是他们的生日。

她不禁哑然,他的十八岁,她的二十八岁,竟这么快就过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红颜赶紧来到浴室的化妆镜前,化妆镜是双面,她用有放大功能的背面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自己的眼角眉梢。

幸好,仍旧光整平滑,没有半丝皱纹。只是那双眼睛里,又多了沧桑与深沉。

秦红颜想,她还没有老,可是也快了,她已经再没有等待的资本。

正揽镜自顾着,忽然镜子里出现了沈盛年的身影。秦红颜没有回身,只是看着镜子中的他。

而沈盛年的眼神却看着别处:“我刚知道了一件事,这件事如果由我告诉你,肯定会显得很卑劣下作居心不良。可是……我对你一向都是居心不良,所以何必要隐藏呢?”

“我挺累了,什么也不想听。”秦红颜似乎明白他想要说什么,转身欲走。

在经过沈盛年身边时,沈盛年却将她拉住:“难道你还在保持着对他的幻想?”

“我想去休息下。”秦红颜垂目。

此刻,两人都站在浴室门边,空间狭窄,令秦红颜觉出了逼仄。

沈盛年的目光牢牢锁住她,步步紧逼:“我要说的就是后天,就是奚欢和付郁婚礼举行的日子。”

秦红颜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碎裂,再听见任何事情都不会再有鲜明的痛苦。然而她却高估了自己的情绪,当听见这个消息时,头脑处倏地爆发出一阵白光,随即身体的每寸肌肤都向着头顶收缩,像是要让整个人收缩成一个小团。这个生理现象只是维持了很短的几秒,可是在秦红颜看来却长得令她耗费去全部的气力。当她重新恢复平静时,才发现浑身都是冷汗。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放手了。”秦红颜看着沈盛年握住自己的手,目光浅淡。

沈盛年没有再多说,听话地放开了她的手。

“是不是无论我为你做了什么,都永远比不上奚欢的一根头发?”他问。

秦红颜只觉得头昏脑涨,神思倦倦:“你走吧,我想安静一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盛年并没有痴缠,只是嘱咐道:“汤在冰箱里,拿出来热热就可以吃。水果已经削皮切成小块,冰箱温度挺低,拿出来先放放再吃,免得凉了胃。每天的药都在你床头柜上,用药盒分格装好,一定要按时服用。等你需要我时,打个电话,我就会过来。”

说完,沈盛年就这么走了。

他人虽然走了,可是那感情却压在她心上,重得她无法承受。

曾经奚欢对她好,她把一颗心给了奚欢。

现在沈盛年对她好,她能有的只有身体。

可是……她的身体与心是连通的,如何能分割?

该怎么还这份情呢,似乎怎么也还不了。

秦红颜痛苦不堪,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就这么折腾了一宿,到天亮时,才昏昏沉沉睡去。这场觉睡得并不踏实,她竟一直在做梦。

说是梦,其实也只是回忆。

她梦见那一年的大年三十,奚欢开车载着她去河堤上。那年冬天极冷,风一阵紧似一阵,扑在面颊上像是要刮去一块皮肉。秦红颜穿着羽绒服,戴着毛线围巾,绒毛帽子,口罩,将自己裹成了颗球。可奚欢倒仍旧是那派清逸模样,即使是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也是风度翩翩。

秦红颜与奚欢一同点燃了孔明灯的灯芯,小火燃起,灯罩逐渐胀得圆满。在最圆满的刹那,孔明灯开始离开地面,不急不缓地向天空飞去。

她双手紧握,闭眼开始许愿。

从十六岁起,她许下的心愿便只有一个能永远和奚欢在一起。

秦红颜默念了三遍心愿,睁开眼时却发现奚欢正看着自己,眼里噙着笑。

似乎是做贼心虚吧,秦红颜的脸不由得红了。

“你许了什么愿。”奚欢好奇。

“你呢?”秦红颜反问。

奚欢抬头望着天际那越发遥远的孔明灯,眼里似乎也映上了长久不散的一点光。

“我许的,应该和你一样。”

秦红颜听见了,兴奋得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梦就在这一刻停止,秦红颜睁开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顿时觉得恍如隔世。

要到今天她才想通,奚欢许下的愿望,必定是想要复仇成功。

可笑当初的自己倒是对他的话信以为真。

清醒过来后,秦红颜才发现天已经黑沉,看看时间,竟已经是傍晚。她的这个生日,就这么过了大半,如同她小半生人生的缩影,就怎么虚度,什么也没有得到。

还在怔忪间,门铃响起,秦红颜以为是沈盛年,然而打开门,却发现是快递员送来一只经过精美包装的鞋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