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与狼共枕 叶落无心 3021 字 2个月前

车开离的市区,驶进我从未来过的一个街区。

低矮破旧的楼房上挂满脏乱的招牌,横幅,本就不是宽敞的街道显得有些压抑。

摇摇欲坠的楼房连个阳台都没有,洗干净的衣物直接挂在窗口,那洁白与肮脏的矮楼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

车子在也不知怎么七转八绕,在一条很窄的街道边停下。

他一打开车门,外面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乱作一团。

被他抱出车时,我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长大的地方。”

陌生的地方立即变得很亲切,我立刻好奇地四处张望,街边摆着乱七八糟的摊位,所有的东西都是廉价的货物,却还有人在不遗余力地讨价还价。

几个学生穿着邋遢的校服,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从我们身边过去。

我不由得幻想起他如此青涩时的样子,想来想去……没法想象出来!

他抱着我走过半条小巷,进了一间连牌子都掉了的店面。

弥漫着中药味道的黑屋里,一个已经年近古稀的老人正在收拾这东西,他身边还有个老婆婆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婆婆一看见韩濯晨,忙跑过来。“是小晨吧?好久没见你了。”

“您身体还好吧?”

“好!”婆婆上上下下看看那他。“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是好多了。”韩濯晨附和着,声音听来也有点茫然。

“婆婆知道你被学校开除心情不好……可大麻这种东西以后千万不能沾!”

“我以后……不会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脑子有问题。

老婆婆一看见我,暧昧地指指我:“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女朋友啊?”

他低头温柔看看我,笑着说:“是我老婆!她的脚扭伤了,我来请吕伯伯给她治治。”

老婆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我先是一呆,随后觉得中药味如鲜花的芳香,光线黯淡的房间温馨。

“老婆?”婆婆用粗糙的手摸摸我的脸,像是久违的亲人一样。“你这么快就娶老婆啦!你妈妈要是知道一定开心死了。”

韩濯晨抱着我的手紧了一下,语气还是很轻松地说:“是啊!”

那个吕伯伯放下手里的药,过来拉了拉婆婆:“很晚了,你快点进去做饭吧。”

“还早呢,我跟小晨再聊一会儿!”

“我饿了。”

“哦!”老婆婆很听话地走开,临走又回头问了一句:“小晨啊!婆婆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快点回家吧,你妈妈很担心你……”

“我会的!”他说话的时候睫毛垂下,从我的角度里刚好能看见他眼底浓浓的内疚。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对他的妈妈心存愧疚。

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想要给他一点安慰,可是什么安慰都是无济于事的。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对我苦涩地笑笑,小心地将我放着椅子上。

吕伯伯抱歉地说:“你别往心裏去,她最近总是这样,一阵明白一阵糊涂。”

“没关系。我老婆的脚好像伤的很重,麻烦您看看能不能治好。”

吕伯伯挽起我的牛仔裤,用力地转了一下我的脚踝,我紧咬嘴唇,疼得额上沁出汗滴。

韩濯晨握紧我的手,表情看起来比我还疼。“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肿成这样,我也不好说。这样吧,我先给她敷个消肿止痛的膏药,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他见韩濯晨痛苦的表情,笑着说:“你被人打得一身伤的时候,我也没见你疼成这样。”

韩濯晨掩口轻咳一声:“她要多久才能走路?”

“最近不要走路,每隔三天过来一次,我给她换药,视情况而定。”

“嗯。”

吕伯伯帮我敷完膏药,帮我去拿药,韩濯晨悄然走到陈旧的柜台边,把钱包里的现金放进抽屉。

吕伯伯转身时,看在眼里却未多言,看样子早已经习惯。

……

离开的时候,吕伯伯跟他说:“听说前几天你继父从澳洲回来了,想把你妈妈的骨灰带走。”

“嗯,他给我打过电话,说在那边太孤单。我让他再找个伴,他不肯。”

“你也别再自责了,你为你妈妈做的已经够多了,是她没这个福份享受……”

他点点头,接过吕伯伯手里的药,抱着我离开。

半条街并不长,他走了好久都没走到尽头,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已经疲倦得无力再迈出下一步。

我靠在他胸前,搂紧他。 “你没事吧?”

“没事。”他问我:“想去哪里?”

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看来他真的学会尊重我意见了。

“回酒店吧。”

他将我抱到车边,等在车边的保镖快速上前帮我们打开车门。

上车后,他对司机说:“去半岛酒店。”

司机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启动车子。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我说。

“问吧。”

“你为什么被学校开除?”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我妈妈十六岁就跟着我爸爸,十八岁就生了我。

“爸爸天天赌博喝酒,回家就知道跟她要钱,她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但我总听见她深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后来,我家的对面搬来一个警察,他是个好人,常过来帮妈妈干活,还送米和面给我们吃,还说:‘都是朋友送的,我不会做饭。’

“妈妈也渐渐变了,常常对他笑,还把好久不|穿的红色裙子找出来穿。

“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暧昧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妈妈很开心,尤其是爬在窗边看见他巡逻回来的时候。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妈妈跌坐在地上,手捂着流血的手臂,爸爸的手里拿着一个破碎的酒瓶。

“妈妈看着他,嘶声揭底地喊着:‘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跟你离婚。’

“我以为爸爸会打死她,冲过去挡在他们中间。‘爸,不可以!’

“他蹲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就离开了。

“之后,他再没回来。

“半个月后有人通知妈妈去……认尸。

“一年后,妈妈改嫁了。她的工作很累,一日三餐都是继父在做,他做饭很好吃,比妈妈做的好吃很多……

“跟他在一起后,妈妈变得很爱笑,有时夜深人静,我还能听见隔壁房间里的甜蜜的笑声。

“十八岁那年我懂了感情,我问她:‘妈,你爱他,是因为他是警察吗?’

“她低头洗着衣服,脸上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晨,他就要升职了,他跟我说:他升职以后,就不用我出去工作,我可以在家好好照顾你。你知道吗?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看见她恬静的笑容,我不忍心告诉她,他刚刚被一个小混混偷了警枪,别说升职,就连那小小巡警工作都保不住。

“那天深夜,我对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的继父说:“你别跟我妈说,我认识一个黑道上的大哥,我帮你把枪找回来。”

“他起初不同意,说黑道的人都不简单,见我坚持,也没再反驳,交代我说:“说话千万要小心点,暗中帮我问问消息就行。”

“我跟着大哥混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从一个倒卖黑枪的地方找回了继父的枪。我没急着脱身,一来是怕人会起疑心,二来是那段时间大哥的对头总找他麻烦,我不想在那个时候弃他不顾。

“又过了两个月,大哥把对手灭了那天晚上,我们喝了数不清多少瓶酒,大哥兴奋地告诉我:等他做整个黑道的老大,他不会再让帮派之间互相残杀,不会让兄弟横尸街头。

“我把最后一杯酒喝进去,对他说:‘我不想干了,黑道不适合我,我要回去上学。’

“安以风说:‘晨哥,你这次是真喝多了!’

“大哥说:‘晨,我真当你是兄弟,我有什么地方亏待你,你尽管说!’

“‘没有。’对男人来说,那种在欲望和激|情中堕落,跟一群充满血性的兄弟出生入死的感觉真的很有吸引力,但我知道那不是我该走的路,我要做个好人。

“‘那好吧。’他从怀里拿出一包海洛因,放着桌上:‘以后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

“‘我能戒掉。’

“‘拿着吧,想吸的时候弄不到,你就知道什么滋味叫难受了。’

“回到学校,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枯燥的英文单词和数学公式,每次一听见老师讲课就会昏昏欲睡,一看见有人打架就会热血沸腾,最可悲的每到夜深人静我就控制不了对毒品的渴望,偷偷地吸……

“有天下课,我被几个学生堵住水房,一个比我还小一年纪的男生打了我一个耳光,理由很可笑:为的竟是一个女生跟我多说了几句话。我本来就焦躁不安,一时气愤骂了他们几句,后来被他们打到忍无可忍,还手了。

“我在家里还没养好伤,学校就把我开除。因为和我打架的学生家里很有钱,不肯善罢甘休……”

“那后来呢?”

“我想再找个高中报名考警校,继父告诉我,我不能做警察,因为我在警察局里已经留了案底,在警察的眼里我是黑的,白不了……”

“所以你干脆继续混黑道?”

他摇摇头。“我被绑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过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