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笑一个慕剑璃做了个梦。那是从小到大的影像。从有记忆起,她就在问剑宗了。从小她就不爱说话,看着其他小孩欢笑闹腾,她只是握着剑,专注地看着每一条纹路,剑刃厚薄宽窄的形状,感觉就像自己的血脉一样亲切相连。别人说,这是唯剑而生。皑皑雪山,冰风刺骨,剑气如霜,四处都是冷漠的脸,漫天都是各色的剑。小女孩提着铁剑,在冰雪之中踟蹰。问剑宗的服饰,素白如雪,冰寒如剑。其实刚刚换上的时候是很漂亮的,问剑宗也不穷,年年都会给弟子分发各季节的新衣,师姐妹们每到那时就欢天喜地,唯有慕剑璃毫不在意。因为在意了也没有用处……她提着剑,小时候在冰底逆流刺鱼,天际斩鹰击隼,林中屠熊博虎,稍大了就纵横在剑气窟,穿梭于万剑冢,试炼在剑痕堂。每一天都带着一身的伤痕,挂着破破烂烂的白衣,坚定而缓慢地回到木屋,继续盘膝修行。新衣一天即旧,又有什么在乎的必要?十三四岁的时候,出落得英姿秀美,肤白如雪,挺秀卓然,有不少师兄弟有了慕少艾之心,甚至内门的师兄都有人流露出追求之意。慕剑璃从来漠然不理,并非清高作态,而是真的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她的兴趣只有剑,只有找她谈剑论道的,她会有兴趣回应。起初还有不少人借着探讨剑道的名目和她接近,后来个个都发现,不管你想怎么岔到别的话题都没有用,这慕师妹脑子里根本岔不进别的东西……没过多久,来找她探讨剑道的人也没了。好在问剑宗是个比较特别的宗门,门内虽然不是个个如她这种性子,但确实并不罕见,最典型的就是数年前即位的蔺无涯宗主了。上行下效,宗主如此,下面也就更多人如此,慕剑璃的做派倒也没得到什么太大的反感,无非是师兄弟师姐妹们都渐渐和她疏远,懒得去碰她的冷脸,于是她也就成了孤家寡人。至于高位弟子恃强想要欺凌外门师妹这种事,在问剑宗这类正道宗门发生的几率真心不大,他们不是魔门。纵是个别人有心,在慕剑璃冰冷锋锐的眼眸下,往往也会打了退堂鼓。剑冷,天寒,粗衣,草履,独身一人,怀中只有剑。慕剑璃渐渐的也觉得自己就是一把剑了。直到在宗门大比之中脱颖而出,蔺无涯亲自收为唯一嫡传,她身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极大的可能成为下任宗主。此时宗门责任压身,她反倒开始多了几分人味儿,因为她实际是冰雪聪明的,知道只抱着一把剑,连师兄弟的脸都不记得,是愧对宗门职责的。行走江湖之后,更长进了许多,人味儿随着红尘翻滚而增加,哪怕在别人眼里她还是不会做人,可对她来说真的已经很像个人了。其实问剑宗的天才,大半都是这样成长出来的,先做剑,再做人。蔺无涯如是,慕剑璃亦如是。如蔺无涯遇上了薛清秋,慕剑璃知道自己或许早晚也要遇上这样一个人。梦中的画面忽然产生了一个断点,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慕剑璃忽然感到自己从寒风凛冽的问剑宗到了温暖宜人的地方……肌肤好像浸泡在温水里,舒适温暖,战斗的疲惫在水中舒缓,暖洋洋的,从外面渗透进心里。心里也暖洋洋的,懒懒的,就像是春天来了,在山林里看见动物们求偶寻欢,少女的心灵在那一刻也起了羞意,然后剑心一凛,强自压下去。压着压着,又被懒懒地冲散,总感觉有什么吸引着自己,越来越冲动,越来越……她无意识地动了动。却感觉身躯有点变化,不再是粗糙的布料,磨着肌肤都有锐意的刺激,反而是丝滑柔顺,好舒服,好香,让人更加懒散了……梦中好像有个男人?看不清脸,也是很温暖的那种,在这种风熏意暖的氛围里,少女抑制不住心底最本能的牵引,很想钻进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不对!慕剑璃心中警兆大起!莫非是淫毒?她终于想起之前确实是中了淫毒,可是淫毒好像是被人解了啊?是做那事解的?不不,是有人给了解药的,记得他笑得很好看……那是……薛牧?梦中的时间线和现实终于彻底对上,慕剑璃清醒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嗯?你醒了?”身边传来男人的声音:“青青预测没这么快,说是还要一个时辰。我就觉得你们这样的人不能用常理测度。”慕剑璃微微偏头,对上了梦中的脸,果然是挺好看的……她没回答,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况。首先关心的是……那处没状况。慕剑璃脸上微微一热,暗道这是怎么了,居然会优先关注是否被玷污?这并不应该是自己最先关注的事情……可以感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绵软的薄被,很舒服。但身上骨骼还在疼,骨伤并没那么容易复原。但她可以感到有丝丝药力正在起作用,助她修复骨骼经络。身躯的污垢和血液粘稠也都被清洗了,能够感觉到香胰子的味道和肌肤的润滑。贴身的是……丝质的肚兜?慕剑璃睁大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真的是肚兜,丝绸的,粉色的,上面还绣着鸳鸯……原来这就是梦中感受到的东西吗?怪不得,原来是挺舒服的,比自己的粗布衣裳舒适得多了。“你……”她刚刚开口,又被薛牧笑着打断了:“是我亲卫们帮你洗澡泡药换衣,我什么都没碰。她们都是女的,你知道。”慕剑璃想说的话被堵没了,沉默。过了一阵子才道:“我不习惯穿这样的东西……麻烦把我的乾坤袋拿来,我自有衣裳。”薛牧有些好笑地道:“只是不习惯?你倒不在乎露在外表的粉腿玉臂被薛某看了个通透?”慕剑璃淡淡道:“一具皮囊,何须在意。我昏迷之时,你若要做什么都做完了,还纠结一看?”“啧……”薛牧笑道:“既是一具皮囊,那就这么穿着呗。哪来什么习惯不习惯,从没听过有人说吃惯了树皮草根还不习惯吃正常饮食了,那不是装逼么?”慕剑璃没再跟他纠缠这个,撑着想要起来,浑身骨头都快裂开似的,痛哼一声,又栽了回去。薛牧摇头道:“你比风烈阳伤得重,骨头都碎了好几根,没死真是不容易。”慕剑璃低声道:“这是哪里?我昏迷多久了?”“没多久,午时带你回来,现在才傍晚……申时末。这是我星月宗在陵光县内的驻点,条件还算可以,一般来说安全也不是问题,你且安心养伤。”慕剑璃心中有点怪异感,这薛牧怎么能这么自然?好像是帮了个朋友似的。可没弄错的话,自己和他也是份属敌对才是啊……当时师父把他刺伤,自己也在场的,他不迁怒都算豁达了吧……按照魔门妖孽的德性,把自己当个俘虏虐待淫辱才比较正常不是吗?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救我,还帮我治伤?”薛牧眨巴眨巴眼睛:“我若说实话,你可能不信。”慕剑璃很认真道:“请说,即使荒谬,在下会尽力去信。”“哈哈……”薛牧倒被这话逗笑出来,笑了好一阵才道:“其实救你的原因很简单,我只是想看看,当慕剑璃这样的女人换上漂亮的丝衣,戴着名贵的钗饰,洗得香喷喷的,在香榻上温柔浅笑,该是怎样一副场景。如今前提已经实现了,只差最后一项……你若有几分报答之念,那就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