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情字写来都空洞,一笔一画斟酌着奉送,甘愿卑微换个笑容,或沦为平庸。而你撑伞拥我入怀中,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你眼中有柔情千种,如脉脉春风,冰雪也消融……”萧轻芜好奇地看着薛牧写歌。如今薛牧已经把简谱普及给了琴歌堂,他写谱用的是简谱,萧轻芜看不懂,但能看懂词。相对于《红楼梦》的细纲而言,这词自然是普通多了,颇有一种从合道落回了练气的感觉,但捱不住这个接地气啊……萧轻芜看得非常稀奇:“师父你这写的什么呢,怎么感觉像是女孩子的心思?”“就是女孩子的心思……”“你为什么这么懂啊?”“……你不是也写过师父的心思?代入,代入懂不懂?”萧轻芜眨巴着眼睛,悄悄从戒指里摸出一件衣服,想偷偷给薛牧披上。薛牧眼疾手快地摁住:“妄想给师父穿女装?”“你怎么连这都知道啊……”萧轻芜脸色发苦:“真是人们说的神谋鬼策吗?”“你个死腹黑懂锤子,去去去~”萧轻芜没去,她已经慢慢被歌词吸引住了心神:“后来谁家喜宴重逢,佳人在侧,烛影摇红。灯火缱绻,映照一双如画颜容,宛如豆蔻枝头温柔的旧梦。对面不识,恍然间思绪翻涌,望你白衣如旧,神色几分冰冻,谁知我心惶恐……”之前的脉脉含情场景突变,多年之后再度相逢,却是在他的喜宴上,佳人在侧,不是自己。萧轻芜神色也慢慢变了,那种对面不识装着一脸冰冷淡定实则心绪翻涌的感觉,代入想象一下就很揪心。“山门外,雪拂过白衣,又在指尖消融。负长剑,试问江湖诺大,该何去何从?今生至此,像个笑话一样自己都嘲讽,一厢情愿,有始无终。”得,还是个江湖歌曲。萧轻芜已经可以预见到当罗千雪轻唱此歌的时候,会惹哭多少江湖少女,这是要从男粉圈到了女粉啊……“圈女粉?那不重要,千雪够红了。”薛牧慢慢写下歌名:“我准备让千雪下一站去玄州。”《我的一个道姑朋友》……萧轻芜愕然看着歌名,嘴唇蠕动了半天才道:“师父你这是要让玄天宗的道姑全面思凡吗?”“我是要让玄天宗的道士们知道自己多渣男啊。”“说得你自己不渣似的……”薛牧放下笔,眼睛斜斜瞥了过去。萧轻芜小心翼翼地倒退一步。出乎意料,薛牧没骂人也没跳脚,只是叹了口气:“轻芜,七玄谷的人去北边查看过车程,基本可以确定明天就到了,也就是我该回去的时候啦。”萧轻芜心里一咯噔:“师父……”“跟我一起去灵州吧,《红楼梦》我需要你一起写,这本书我一个人完成不了,我的亲卫们文字一般,在这件事上难以发挥。而你的文字其实比我细腻精致,写起女儿心来也比我更近……我们一起。”萧轻芜也收了玩笑心思,认真道:“愿意追随师父。”曾经邀她加入星月宗,惨遭拒绝,理由一套一套的。而如今只剩下理所当然的愿附骥尾。“我们搭火车回去。火车终点是京师,我进京有事,你也去见见你师父,警告他一句话……”“师父请说。”“药王谷是朝廷宗门,听皇命的……原本谷中就被渗透成了筛子,医圣自己又长期在京,岂能挡住皇帝的操作?你最好让他永远留在京师,皇帝倒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轻易动他。一旦回去了,会出什么事谁都没有把握。我宁愿他天天躲在屋里看书,不用管任何事情,也不想让我徒弟哭鼻子。”萧轻芜期期艾艾:“不、不会吧……”“别高估所谓的德高望重,对于一个弑君弑父之徒,别指望他有多少底线。实际上……你知道吗……”“啊?”“整个药王谷的武力,我都已经计算在姬无忧的势力中了。你师父早就只是一个吉祥物,除了在朝堂上给他添点堵以外,起不了任何关键作用。”“……”“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该洗牌的时候,就没什么手软的了,你要使医道变革,以惠及天下的理想,这便是你成事的契机。否则想靠改革?那才是做梦。”萧轻芜怔怔地看着他:“师父……你还在帮我考虑这个呢。”“难道你自己忘啦?”“我没忘……只是我以为……”“以为这个永远办不到?还是以为我只是想着调戏你?”薛牧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真是个笨蛋。”萧轻芜微微偏过脑袋,藏起了眼中的泪意,咕哝道:“色师父。”……莫雪心的宗主寝室地下密室。原本只是莫雪心的静修之所,如今多了一个数尺方圆乌黑发亮的阵法。夤夜立正报告:“完成了,爸爸。”薛牧把她抱起:“这些日子辛苦夤夜啦。”莫雪心呆立在一边,喃喃自语:“怪不得,你的信息总是奇怪地快了好多好多,就像转瞬即达……原来真的是转瞬即达。”薛牧笑笑:“这是我们压箱底的秘密,现在你知道了。”“我……”莫雪心心中激荡,脱口道:“你不怕我泄露秘密?”“我为什么要防自己的女人?”薛牧道:“以往大阵不便,如今有了条件,遮遮掩掩就说不过去了。”莫雪心柔声道:“你放心,七玄谷不会解析此阵。”薛牧笑笑,没有回答。他相信莫雪心这样的人说一不二,其实便是偷偷去解析了,他都不太担心。时移世易,等到别人要达成这样的天下星罗,星月宗那时候早就傲立世界之巅了。要防的也不过是一个姬无忧而已。他一手抱着夤夜,一手拉起莫雪心,低声道:“带我们走走吧,这美丽的七玄谷,我们的目光落于俗事,错过了太多。”莫雪心也意识到他要走了,心中百感交集。从一个自己警惕讨厌的妖人,到了恩人,到了自己的男人,再到师徒共侍、正魔同飞,从身到心彻彻底底地落在他身上,到了此刻连随时可以去见面的短暂分别都觉得揪心难过。莫雪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男人身上栽得如此彻底,感觉灵魂都不属于自己。她终于能理解薛清秋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言听计从,她自己现在也差不多,感觉就是他不管想要什么,自己都恨不得塞进他手里。他是有很多方面很恶劣,但同样有着世人所无的魅力,让人沉迷。当他在的时候,总觉得,不管是问道还是宗门,都没那么重要了……三人徜徉于夜里静谧的七玄谷,莫雪心终于还是忍不住激荡的情绪,低声开口:“不管什么时候,你随时过来,七玄谷的一草一木,都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