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柔闲暇的时候也很少来我这里,倒是去皇后跟惠妃各处都跑的勤快,大家总以为她是这两位的人,所以也总不疑心到我的身上。何况皇后正在挑选人伺候凌烨,分分孙轻暖的宠爱。奈何其他新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唯有闵柔可堪大用。而惠妃也正在忙着协理六宫,跟皇后两个人打官司,根本无暇顾忌这些。于是闵柔便在半个月之后,顺理成章得晋升为了闵贵嫔,跟孙轻暖平起平坐了。这样的日子便一天一天过去了,倒也平和柔顺,不觉得有什么的。因着夏日快到了,所以皇后也在拟定去避暑山庄的人选。本来是打算说让孙轻暖在宫里呆着,只因为她怀了身子不便行走,谁知她非要闹着跟了去,凌烨亲自开了口,便也带着她去了。至于我,肚子都这样大了,本来是不能跟着去的,谁知道我却忽然得了暑热症,整日里只是孕吐,昏昏沉沉的,日渐消瘦了下去。皇后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叫着太医天天守着,太医自然说这是因为太热,去了避暑山庄也便好了。若是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恐怕小皇子不保。为了保住皇室血脉,皇后自然要安排我一同前往。尽管路上要走的慢些,毕竟也要为皇上的子嗣着想,所以众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这几日凌烨又忙着国事,所以后宫倒是也少来了,皇后一个人坐镇后宫,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得极为妥当。要去避暑山庄,要准备的东西是很多的,凌烨每日不来后宫,皇后一个人难免要多多劳神一些。我便时不时的叫罗衣亲自送了几样小菜过去,吃不吃的,是她的事情。但是我的心意毕竟送到了,她也自然明白。闵柔虽然得宠,却不是很得宠,她的分寸永远拿捏得到位。她总是那样的温温的,既不是过分的娇柔,可也不是一味的没有味道,一个月里总有个三四回皇上会宿在她那里。其他的时候,也都零零散散得分给了其他的妃嫔。皇后跟惠妃等人对闵柔便也放了心来,何况还有孙轻暖这样的人爱出风头,总是会吸引后宫所有人的视线,闹得阖宫都不安宁的。皇后跟惠妃一直不大和睦,只是皇上许了惠妃协理六宫的权力,如今也并没有收回的意向。而且惠妃做人一向最是滴水不漏,更何况惠妃的女儿萱和公主如今也渐渐好了起来,惠妃时不时带着萱和给凌烨请安问候的,凌烨膝下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再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疼爱萱和公主就难免会想到她的母亲。因此惠妃倒也是地位渐渐稳固了起来。逢恩的消息每隔三日便送到了椒房殿中,他倒是各处都看得明白。无非是惠妃跟皇后如今也都在各自培养新人,如今皇后手底下有三个人——徐常在,崔答应,黛贵人。这三个人中,除了黛贵人是以前的老人了,其他的也都是刚刚入宫的新人。而惠妃手下也有几个新人,柳答应,梅选侍,也都是今年才入宫的一批。皇后收了合欢殿的黛贵人,惠妃便想着将芙答应也收了,她还想着将林宝钗也收了去,奈何林宝钗一心避宠,根本无心于这些,所以她也是没办法。罗衣仔细瞧了瞧这份名单只是想笑:“一个一个小冻猫子似的,能成什么气候呢?如今皇后手底下也没人了么?”我冷笑一声,将那份名单放在蜡烛上烧毁了:“她如何能没人呢?只是有能耐的全都明哲保身了。毕竟她再怎么能也是舒家之女,根基不稳。大家也都是且看这坐山观虎斗,谁要是活了,胜利了,再去攀附也不迟。可不要小瞧了这帮子新人。这次入宫选了十几个人,如今出来的也不过是个零头。要不是她们都胆小如鼠,便是这些人中定然有几个机心特别重的。你我可都要小心了。”罗衣轻叹一声:“说起来也是的,机心不重又如何在这皇宫里生存呢?人人也都只是为了那一点迫不得已。”“在宫外再怎么争斗,为的也无非就是名利钱财。可是一入深宫之中,就是以命相搏了。钱财没了还可以再有,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轻声道。罗衣恻然,也不说话,只是垂手立在我的身侧,默然不语。很快便到了六月,该是动身去贺兰山避暑山庄的时候了。此去贺兰山路远迢迢,马车一路行来也差不多要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一路上全都在马车里度过,要是有驿站,就在驿站里歇歇。本来半个月就到了,谁知道这次路上还带了我跟孙轻暖两个孕妇,所以就走的格外慢一些。差不多要一个月才走到避暑山庄。路上也不好受,马车虽然宽敞,毕竟是一直坐在里面的。走得再平稳,仍然还是想吐。我一日中总要吐个三四回的,却都不让罗衣告诉其他人,只是吐在手帕里,罗衣悄悄拿出去扔了,不叫人看见。哪里像是那个孙轻暖那个样子,动辄就大呼小叫的,还非要凌烨陪着她。皇后的脸色已然不好看了,越发的厌恶她,可是她毕竟家世显赫,皇后也不能多说什么。孙轻暖倒是有过分骄矜的理由。听说她哥哥孙骁又在前线打了胜仗,将来犯的蛮夷之族全数逼了回去,大大助长了我大晏朝的威仪。是以凌烨也是很高兴,赏赐了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良田千倾,更是新赐了宅子,着意搬迁。如此恩宠,那孙骁倒是颇具有大将风范,只说自己为国尽忠是应该的。前线杀敌也是诸多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一起为之,非是他一人之功,所以反而将那些资材全都散发给了自己麾下的将士们,还有那些在战斗中死伤的士兵家属们,让他们可以安顿生活,衣食无忧。孙骁如此高风亮节,引得全天下的老百姓莫不是对他称颂不已。那些穷酸文人也一改酸葡萄的心理,大肆作诗词歌颂这一壮举。甚至就连街头巷口也有黄毛小儿不停地唱着这样的歌谣:孙将军,真厉害!打得胡人满地跑!夺了胭脂山,抢了他牛羊,占了大草原,气势真是壮!民间尚且如此热烈了,何况朝堂之上。昔日那些只知道挑刺找理的言官们如今也不再是唾沫星子乱飞可劲骂了,倒是难得一致的上书朝廷,说是吾皇应该大大奖励这样的勇猛将领,这样才能慰藉天下百姓的心哪!可是孙骁拒不接受任何的钱财,凌烨无法,只得将他晋升为“一等忠烈大将军”,世袭罔替。这样的恩宠之下,孙轻暖自然身价倍增,在后宫的地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这不,临行时候她忽然嚷着什么也吃不下,非得叫凌烨将关在辛者库里的瑞珠给放出来伺候她,她这才会觉得舒服。只因为,她吃惯了瑞珠做的饭菜,其他人做的她是一口也吃不下去的。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再说也已经关在辛者库受罚了一段时间,凌烨的样子也做了,便也乐得给她这个赏赐。于是便将瑞珠放了出来。据说那孙轻暖瞧见了瑞珠,哭的不曾死过去。还是周围的人劝住了,说瑞珠姑娘还好好地,半分委屈也没有受的,娘娘哭什么?那日我也在皇后的凤藻宫中,高高坐在皇后右侧的贵妃椅上。黄樱正殷勤地端来一杯樱桃蜜盏,我微笑着接过,平静得扫了那瑞珠一眼。她神色平静,倒也像是个不经事的人儿。可惜又有谁知道她这些日子在辛者库里受的细碎的折磨呢?逢恩每日将瑞珠关在辛者库的密室里,用银针细细地扎了她。那些针眼因为很小,所以外面看起来根本不曾受过任何的伤害。只有受刑者本人才会知道自己到底遭受了什么样残酷的折磨。开始这瑞珠还是一味的拼死不服输,后来打得久了——晚上行刑,白天干粗活累活——什么冷宫里的妃子拉了尿了的衣衫,全都让她来洗。这样的日夜折磨下,瑞珠很快便招架不住,表示愿意听逢恩的差遣。逢恩自然是在她的饮食里下了白日断肠草的,也不告诉她,只是将她父母在外面的情况全都摸清了。威胁她,如果她敢有什么异动,就把她的哥哥弟弟全都阉了弄进宫里来当太监!让他们家断子绝孙!瑞珠这才服服帖帖的了,逢恩这才将她放出来,每日只派给她最轻松的活儿,好好伺候着。一直养到了孙贵嫔将她要回去。逢恩没有告诉她到底需要她做什么,只是告诉她等待着,总有一天会去找她的。所以这瑞珠也压根不知道逢恩背后的主子是谁,因此她就算再倒戈,也根本查不到我的身上来。所以我是放了一百二十颗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