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镇悠悠的醒了过来——失败似乎是早就预料到的,不然这段时间他也不会心神不属,不过,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输得这么彻底。悔不当初吗?当初既然踏出了这一步,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现在,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好像原先的野心及其它诸种情绪随着那几口心血完全吐出来了。
军部大楼前有完善的照明设施,即使在这动荡的季节,大楼前的广场上依旧亮如白昼。大楼造得相当的气派,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这裏已经成了学兵军权力中枢的象征。以前,这裏见证了张镇的骄傲。现在,却成了他羞耻的见证地。不过几天不见,姜树人变瘦了,想来是因为事变的原因吧?葛存勇和房良两个人站在他的左右,他们看着他,一副关切的神色。葛存勇问:“副军座,您醒了?”房良:“姜总长来了,您是不是见见他。”
对于姜树人,孙金泉表现得相当的友好、谦恭、有礼。姜树人这个在学兵军中书生气很重的官僚,接下来却表现得相当的无礼。他直直的看着对方,大声问:“孙师长,贵部的防地乃晋绥一带,请问怎么会出现在我们任丘呢?而且据说,贵部还强行占领了我们学兵军下属的兵工厂等关键产业——”不给孙金泉说话的机会,他继续道:“我们刚从兵工厂过来,发现裏面的设备竟然全部被炸毁了,而且,工厂工人死伤了不少。另外,前来的路上我听任丘老百姓说,这几日有不少人都死在贵军手上,我想请问——贵军来任丘真如你们宣传的那样,是来打鬼子的吗?可是?鬼子已经被我军主力赶到了长城八卦隘一线,贵军为什么不直接开赴战场,反而在这后方长久逗留呢?孙师长,不会是贵军另有所图吧?恩?”他眉眼一开一合,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难道说,贵军想趁我军和小鬼子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来趁火打劫?孙师长,先不说大家名义上都还属于民国政府的军队,就从我们都是炎黄子孙这一点上,贵军也不能这么干吧?”
只要欧阳云在场,姜树人很少会展现自己的口才,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口才不如人。事实上,学兵军体系公认的第一谈判高手,正是姜树人。说话绝不带一个脏字,但是,并不意味着他的话就缺少杀气。和欧阳云天马行空的讲话方式不同,也和孙金泉、常梁宇等人的擅耍小聪明绝不一样,姜树人的言谈建立在大义和大势的基础上,往往的便能杀得对方穷与招架,只能跟上他的步调走。
“不是,不是,姜总长误会了。我们这次出山西真是想助贵军一臂之力,至于为什么来任丘,其间又发生了这些事,只是受了张军长的委托……”
孙金泉话没说完,姜树人已经抓住了话柄,装作很讶异的看了张镇一眼,他问前者:“受了张军长的委托,是他个人的委托吗?”
孙金泉此时已经意识到不对,稍微沉吟了下,说道:“自然不是,是学兵军的委托。”
“哦!”姜树人眼睛一眯:“张军长能代表学兵军吗?孙师长,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学兵军的军长是欧阳云吗?”
“他现在不是不是了吗?南京政府新任命张镇为你们学兵军的军长,欧阳云还被定位叛逆……”
“证据呢?委任状!逮捕令!有吗?”
面对姜树人的咄咄逼人,孙金泉目瞪口呆,好似这才想起,他们这次执行的任务,还真没有一点能够拿得出手的证据。不过,他的脑子转得也够快的,很快就大声道:“这个,应该问张军长了。”看向张镇,他说:“张军长,阎主席说是你向他请援,让我们到了任丘后一切都听您的。你对阎主席说的那些不是编的吧?”很巧妙的将皮球踢向了张镇。
面对孙金泉再次的“血口喷人”,张镇没有再像之前那么生气,他只是静静的和姜树人对视了两眼,分分钟以后才看着孙金泉说:“孙师长,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好啊!才几天之前的事,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没错,你在任丘城外倒是拍胸脯发誓说你们这次出兵山西,是来支援我们抗日的,只是补给不够,想请我军给些给养。但是,我把你们放进来之后呢?哼,先不说你们如何裹挟我让大刀投鼠忌器了,可恶的是,你们竟然还派人冒充大刀队员,挑拨任丘人民和我军的感情。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你们竟然买通了杨天亮和刘兵郭等人,让他们暗杀欧阳军长!孙金泉。你们晋绥军打日本人不行,搞兄弟部队倒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今天早算认清你们的真面目了。”
“他妈的!”张镇话才说了两句,孙金泉就大骂出口——本以为自己够能扯的了,没想到张镇这小子比自己还能扯。要知道,就在刚才,他还半死不活的一副衰样呢。“实在是欺人太甚!”他的副官骂道,右手伸向腰间握住了枪柄。葛存勇和房良如如何会给他机会,两个人身上虽然没有武器,但是张镇身上有啊。也不知道房良如何做到的,反正,张镇的枪到了他手上,而且枪口穿过腋下,指住了孙金泉的胸口。
“他妈的!”孙金泉身边更多的晋绥军官兵开始痛骂,不少人更是将枪口对准了张镇。但是投鼠忌器,却没人敢真的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