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自上次和玉衡分手后,为怕她纠缠,便去了守心崖闭关练习,然而不知为何,心境烦乱,心魔纷至沓来,闭关一个月,竟然寸境未进。他黯然地结束了闭关,却是刚从同门师兄弟们那儿听说,谢家长女已是找到,听说是被农家收养了,九月便要和晋王成亲,谢家危机居然就这样度过了。
苏定方愣了愣,想来那谢相不知去哪里找了个和自己女儿相似的农家女,冒做长女来挽回圣宠吧,他晒然,心里却又浮起小师妹那宛如朝阳一样的相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女子,无一能比得上小师妹的天姿国色,纯然娇憨……而自己却狠心断了。
闭关这一个月,他只觉得心如刀割,觉得这辈子放弃这样的女子,当真痛不可抑,虽然一再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为美色误了前程,却仍是心潮涌动,无法宁静。
出来听了这消息,他忽然心里一动,谢家既然危机已过,自己若是娶了玉衡,和晋王殿下便是连襟,又是谢丞相的女婿,虽然皇上可能心里有些膈应,如今他有了台阶,自己今后再好好报效朝廷,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更重要的是……自己终于可以不和小师妹分开了……
他忽然心中一松,多日压在心头的重负倏然不见,小师妹……小师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苦处的……若是能和小师妹在一起……他心中忽然甜蜜无限,这样的绝色,谁不动心?
正想着此处,他却一眼看到了中徽堂前的花丛中,小师妹正和个男子喁喁细语,那少年他却认识,正是前个月随同母亲回京要参加宗门大比的卫瑾,掌教当时考校了他的功夫,颇为欣赏,后头还和自己说过,说居然还比自己十八岁时强些,让自己再努力努力,否则就要被后来者追上了。他当时十分不服,却也不敢和师父顶嘴。如今却看到自己不过闭关一个月,从前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师妹,居然就和他熟识起来了?
他忽然心头酸意翻腾,走上前去柔声喊道:“谢师妹。”
急云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转过脸,却是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子,她一愣,那男子却只向卫瑾拱了拱手,和声对她说道:“师妹脚伤可好了?宗门大比可准备好了?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且来问我,这位卫师兄却是微字门的,和我们大有不同的。”
急云心知这人是将自己认成玉衡了,正要解释,卫瑾却冷声道:“清微二门本同源,定方师兄这么说可不大妥当。”
听到定方师兄四个字,急云眸子变冷,脸上寒霜笼罩,没再说话,苏定方看到一贯对自己娇憨天真的师妹居然也撂了冷脸,不由地有些着忙,也不去理卫瑾,连忙道:“上次我是有苦衷的,我如今才闭关出来,还需去给师父回话,一会儿我在老地方静思岩等你,你千万要去。”
急云冷冷的,不置可否,卫瑾看着他也只是冷笑,苏定方知道前些日子伤了师妹太深,如今这卫瑾又趁虚而入,自己少不得要私下花些时间再将师妹说回转过来,便继续施了一礼,自以为翩翩然的走进了中徽堂。
中徽堂里张翔刚刚散了早会,听到徒弟闭关出来了,见了他,问了他两句情况,知道没什么进境,叹了口气,说道:“情之一字,最是误人,你须堪破才可,走到最高处,什么好女人没有?放弃了便放弃了,切莫执着。”
苏定方唯唯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自己的心境明显已成心魔,若是娶不到小师妹,只怕是一世的遗憾!张翔说:“一会儿你管师叔会带她的徒弟来拜会,你要不要留下认识一下。”苏定方想起适才卫瑾那张冷脸,心中膈应,赶紧笑道:“徒弟方才在堂前已是遇到了见礼过了,如今弟子方出关,还需去戒律堂师叔那儿销假了。”
张翔知他一贯是内门弟子中年轻优秀的一个,心高气傲惯了,一时来了个卫瑾,有些不喜欢,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任他退下。
果然过了一会儿管夫人带了卫瑾和急云进来拜见掌门,张翔见了急云的面容有些吃惊,管夫人笑道:“好教掌门师兄得知,这孩子便是我的亲传徒弟方急云了,她前些日子才被谢相找到,却恰好正是他失踪多年的长女谢瑶光,今日带来给师兄认认脸,她今年也是要参加宗门大比的。”
张翔听了解释笑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看来谢相两个女儿都是资质极好,生在农家,也能被师妹看中,想必得师妹精心调教,定是武艺高强的。”
急云上前行了礼,管夫人看着她颇为骄傲,又和张翔道:“我昨日也见了玉衡,这对姐妹资质的确不错,我和爹爹商量过了,觉得在宗门大比的组队比武中,便让她们组队比武,您可同意?”
张翔一愣,却也笑着点点头道:“双生姐妹,一个清字门、一个微字门,倒是一段佳话,又是师叔说的,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心中却暗自有些后悔没多指点谢玉衡几招,这谢瑶光看着神完气足,双目湛然,下盘稳重,显然内功极佳,再看卫瑾,便知这孩子只怕武艺甚高,若是将来同样双生姐妹,玉衡却是那般不堪一击,着实堕了清字门的威风,如今却是只有一个月了,有些来不及,是了自己似乎有颗元气丸,吃了对内力低微的人提升内力有些用,自己早已用不上这样的方法提升内力,那药丸一直留着无用,迟些让人送去丞相府才好,至于她到底能不能通过宗门大比,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这一批宗门大比的弟子,居然颇有几个出色的。
两边又说了些闲话,管夫人站了起来告辞了带着他们下山去不提。
却说后来那苏定方在静心岩直等到天黑,夜风飕飕地吹得他心碎,仍然没有等到小师妹,失望地回了房。
急云却仿似忘了这事一般,回了丞相府也完全没有和玉衡提起这事,玉衡收到了师父托人送来的元气丸,发现师父还是关心自己的,喜极而泣,也没有仔细去问姐姐今日在山上的见闻。
慈晖堂里,谢天璇正在给谢老夫人试一双鞋子,谢老夫人看着那鞋帮上精细的绣纹,感动道:“好孩子,我都老太婆了,鞋子用不上这样精细的花纹,费眼神呢,仔细你的眼睛,还是小姑娘呢,眼睛坏了可如何使得。”
谢天璇腼腆一笑,说道:“爹爹都先回乡了,我闲着也是无聊,祖母喜欢就好。”
谢老夫人叹道:“你整日来陪我这老婆子做什么,不去找你两位姐姐玩去,你们年轻人正当能说到一起去,瑶光将来是要嫁入皇家的,如今和她交好,将来姐妹守望,也是个助力。”
谢天璇脸上有些黯然,勉强笑道:“两位姐姐性好武艺,每日练剑颇为勤快,说是要准备宗门大比,我却不通此道,说不道一起去。”
谢老夫人沉下脸道:“女孩子家整日里打打杀杀,看看京城里有哪家高门贵女去入那什么劳什子清微派的?男女混杂学艺,全无礼仪规矩,玉衡就是这般学坏的!如今佑儿还不吸取教训!”
天璇赶紧笑道:“强身健体也是好的,我看着她们舞剑,煞是好看,若不是这武艺要自幼练起,连我也想去练练呢。”
谢老夫人却仍是不满,想了想道:“不成,我得和佑儿说说,去宫里请个供奉来,好好教养一番瑶光才行,她自幼生长在乡间,礼仪必是不娴的,将来嫁入皇家,却是要闹笑话!”
天璇看她拿定主意了,倒不好再劝什么。
第二日崔氏带着儿女来请安时,谢老夫人果然说了此事,崔氏不敢违逆,急云倒是无所谓,多学些礼节总是好的,自己的确对高门贵族、皇室礼节不熟,若是将来拖累了顾藻倒是不好。
一时崔氏下了帖子,去请了两位宫里退下的女官来做供奉,谢老夫人见了极是满意,悄悄嘱咐了一番,务必要让孙女儿礼节上完美无缺,至于严厉些倒无妨,又让玉衡和天璇也去陪学着。
玉衡心头郁闷,宗门大比迫在眉睫,她时间本就不多,还要去学着礼节,于是学的时候总是过一会儿便说肚子不舒服,腿不舒服,装着回去后便再没出现,两个供奉知道此次主要是教未来的晋王妃,而玉衡的礼节其实也还算娴熟,崔氏那边又悄悄也塞了些赏银,希望对女儿莫要太过严苛,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她。
急云却颇是认真,两位妈妈原打算杀一杀她的威风,因此让她时常做些保持半蹲的动作、头上顶书走路的动作等等,不料这位未来的晋王妃着实耐力惊人,叫做什么都是照办,同样的动作做上一炷香,一动不动,面不改色,行走时双目凛然,威势天成,两位妈妈直看得暗暗心惊,最后到底是不敢再为难,这位谢大小姐又极为聪颖,所有动作再不要教第二遍,一次便会,不过教了三日,两位供奉便自去崔氏处请辞,道大小姐冰雪聪明,她们再无什么可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