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牡丹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司徒的眼光望过去,立即看到了镇明!她本能地又跳了起来张开双手挡在司徒前面,恨道:“不许靠近!不许杀他!你们这些讨厌的神!”
镇明停在一丈之远,一身雪白的衣裳,一头雪白的长发,当真恍如天人。只是他的神情太肃杀,这样的人,本不该有这种表情的。却见他冷冷地看着司徒,看了半天才说道:“想不到,千年之前镇魂玉选择跟随你,千年之后她还是选择跟随你。妖孽,也不知你用什么狐媚的法子将圣洁之物玷污!”
司徒居然还调皮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笑得出来,“镇明,我何需用什么狐媚?她本就是我的东西,相信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你紧咬不放,到底是为了什么?神便永远是正确的吗?你当真如此认为?”
镇明目光如冰,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用冰雪雕塑出来一般,寒气逼人。
“神或者也有错误的时候,可是神在妖面前,永远是正确的。”
他这样说。
司徒连笑都笑不出来了,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他知道镇明必定当真如此认为。他是该为他如此自重自信叹息呢,还是好好笑上三天表示不服?一旁被困在圈子里的非嫣只是在那里冷笑,也不说话。遇到这种神,他们能说什么?再说什么,也无非是他眼里的妖言惑众而已!可笑!可悲!
镇明忽地看向牡丹,澄澈的眼睛一下就攫住了她的,那般幽深,那般庄严,牡丹顿时震了一下,竟不知道如何移开眼光。他的眼睛里好象有一股拉力,将她的心神往裏面拉,很慢,却很决绝,她没办法抗拒。耳朵里只听他柔和的嗓音轻轻地说道:“你是镇魂之玉,是天地间的圣物,你当真要护着一个妖孽么?”
牡丹有些茫茫然地,好象给他震撼住了一般,一时间心裏一片澄净安详。妖孽那两个字在脑海里无限放大,她本能地感觉那是不好的东西,她应该坚决地抛弃。她……她是圣洁的,怎可与妖孽为伍?她……她是……
“喂!对一个凡人下迷神咒,你也太卑劣了罢!”非嫣锐利的声音忽然将她心头的迷雾划开,牡丹倏地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竟已经向镇明那里走了近一半的路!她倒抽了一口气,急忙要回身,却听镇明在身后说道:“你还要执迷不悟?你于他不过是一块玉而已,一块可以摄魂以助他功力修为的玉!你今世身为凡人女子,自是动了情欲,我也不怪你。只是若能看透一切,你自可达到神圣的境界,你还要固执么?”
牡丹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抖着唇喃喃道:“什么玉?我……我是人啊……你在……在说什么?!” 她是牡丹!一个很普通的从小没有父母的活了十六年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是什么玉?!天啊!太荒谬了!
镇明沉声道:“你若不信,只管问那只妖狐,你是不是从他血肉中化出的镇魂玉。他接近你,爱护你,是不是为了要从你身上寻回自己三千年的功力。你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你可以摄魂,你的身体里不光封印了三千多个凡人的魂魄,还封印了他三千年的修为法力。你当真以为他是什么良人么?凡人可笑的情欲在他眼中不过是诱惑你的把戏而已!”
牡丹觉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很想反驳,很想大声告诉镇明她和司徒根本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她也想告诉他她根本不是什么玉,她是活生生的人!人!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回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司徒,好半天,才艰难地问道:“他……说得……不是真的吧?”
快啊!快回答啊!告诉她这个自以为是的神说得都是假的!她一定相信的!为什么要用那种抱歉的眼神看她呢?为什么?司徒你平常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呢?司徒!司徒!
她的心几乎要裂开,眼看着司徒点了点头,低声道:“牡丹,他说得对,你的确是我血肉化出的玉。我接近你是起初为了恢复功力,可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恢复记忆……你若不信我,我也不怨。”
牡丹觉得自己突然掉进了一个坑里,摔得鼻青脸肿,浑身都在发疼。她却什么都想不到,脑袋里忽然浮现出司徒最近过于迥异的变化,还有他说的那些古怪的话语。
他说:你看看……已成凡人的你,也染上了情欲。
他说:你本就是我的东西,永远都是。
他说:你若不离开我,让我怎样都行。
他说:你的愿望,才是我认真对待的。
他说:…………
他说过很多!是她笨!她居然在那个时候什么都没听出来!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冰冰的,一阵冷一阵热,心裏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于他,当真只是一块玉而已么?那她的那些小家子气在他眼里岂不是可笑到了极点?她……讨厌!她根本就是出了好大一个洋相!一路上司徒岂不是看丑角一般地看她么?她该恼他的,她该气得半死然后叫他死狐狸死人妖再也不理他的。可是她为什么那么伤心?她的眼睛都模糊了。天地间忽然一片蒙胧的水雾,她的耳朵里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好象突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裏,告诉自己她不是人,她只是一块玉。
镇明冰冷的声音刺进她耳朵里,尖锐的发痛,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几乎要瘫在地上。她好辛苦地站在那里,好辛苦地回头看着镇明,只看他薄薄的两片唇在不停地动着,无数纷乱的杂音挤进她本就疼痛无比的脑袋里,好象冗长紊乱的经文一般,只是重复着那几句:他是妖孽!妖孽!妖孽!你是他血肉化成的玉,天地间的圣物,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恢复他的功力,他不过是利用你小女儿家的怀春情欲而已,他怎可能是你的良人?你当真动了心?那可真是太悲惨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木然地走到司徒的面前,也不看他,张开手护在他身前,冷道:“无论怎么样,我不许你杀他!”
那些突然而来的痛楚,那些席卷她所有思绪的巨浪,都比不过她这个唯一的念头:她绝对不让他死!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