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却像是一生。
“不行！”
紫陌毕竟是累了一天，靠在枕头上，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但还是强撑着。
“李寅夕，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就算你被我连累，这么久都不能拍戏，可是你的人气还是很高，每当有剧集重播，还是会经常上热搜……”
紫陌抓着他的袖子，“你等等我好不好……我的理想还没有实现……等我完成我的梦……就陪你去环球旅行，一起去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原定计划是要给紫陌吃安眠药的。
可是看情形似乎用不到了，她又累又开心，很快就要进入梦乡了。
“你累了，睡吧。”
他看着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忽闪忽闪。
“明天早晨睁开眼睛，我还可以见到你吗？”紫陌像个孩子似的摇摇他的手臂。
是不是每个女孩都是这样？可以无师自通地学会撒娇。
“你明天早点起来，带我去动物园好不好？我好喜欢看动物……”人在快要入睡的时候，意志薄弱，有点像饮醉酒的感觉，她的声音低了一些，“你还记得吗？在花田村，你叫我诺亚，你自己叫艾丽……哈哈，好蠢啊！我知道出处了！这是《恋恋笔记本》里男女主角的名字……”
李寅夕一怔。
她不说，他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恋恋笔记本》是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李寅夕出演过由这部电影改编的舞台剧，所以对这两个名字印象深刻，随手就拿来用了。
在舞台剧中，这个故事的背景被改成了民国。
军阀千金艾丽跟着她的家人，来到风景优美的江浙小镇上过暑假。
那时艾丽还是个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很自然地结识了同龄男孩诺亚。他们志同道合，约定一起考大学，可是小城之外，突如其来的战争把他们分开了。
乱世之中，他们再也找不到彼此。
当战争结束，诺亚退伍之后回到故乡，艾丽却已经不在那里了，时光逝去，她早已长大，成年，嫁给门当户对的医生，离开诺亚的故乡。
几十年之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读着一本褪了色的笔记本，他一直跟她住在同一家疗养院。
虽然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她心裏依然记得两人年少时的过往……
其实这个垂垂暮年的老妇人就是当年的艾丽，而为她讲述笔记本里的故事的老人，就是为她守侯了一生的诺亚。
“人的一生其实非常短暂。”李寅夕这一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死灰，“每一个老人，都有过青春少艾的时候……很快，我们也将长大成人，在仓促中来不及回头地度过一生……”
他仰起头，强忍着泪水，“紫陌，无论将来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我都一定会记得你。”
紫陌却已经睡着了，攥着李寅夕的衣角，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她脸上还挂着没有完全褪去的笑容……看起来阳光，澄澈，无忧无虑。
他希望她永远这样。
李寅夕站起身，沉默地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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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好像溺在水中，不停下沉……
她意识模糊，感觉头顶有一束光……朦蒙胧胧的，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在做梦吗？
她失去平衡感，挥动双手，拼命挣扎……
可是忽然，她感觉自己正在下沉……
沉到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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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俊成在私人飞机上时已经致电叶博士，刚下飞机，就有叶博士派来的车接他前往医院。
叶博士知道郑俊成是紫陌的朋友，对他早有耳闻，并且知道他在叶家落难时帮了紫陌很多。
郑俊成走进医院。
……洁白的墙壁，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和药物混合的味道。
他有些晕眩，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
紫陌现在躺在手术室里。
如果这是命运捉弄，在劫难逃，郑俊成真希望自己可以代替紫陌承受这一切。
叶博士怕妻子担心，整件事都瞒着紫陌的妈妈，此时他独自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也是心神不宁。
“叶伯父。”
郑俊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其实他此刻的担心，一点儿都不比叶博士少。
他无法想象……永远的失去紫陌会是什么滋味。
她可以不喜欢他，可以不跟他在一起，甚至可以不跟他做朋友……但他只要她安好，快乐。
他希望她脸上有笑容，就算他看不到也没关系。
可是现在……他不敢去想。
“郑俊成？来，坐。”叶博士不愿让郑俊成多说，怕他开口询问紫陌的病情，此时此刻，那就像在他心上插一把刀，“什么都别问好吗？我们一起等紫陌出来。”
郑俊成一愣，本能地点了点头。
两人都沉默了，一起看着手术室雪白的门。
可是，叶博士此时又有些紧张，想有人陪自己说说话。
“如果世界上真有神明……我希望神能听到的我的心声，保佑紫陌。”郑俊成低下头，轻声祈祷，“我愿用自己的命，去换紫陌的命。”
叶博士一愣。
他真的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肯这样待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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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寅夕站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一时间心如乱麻。不知该欣慰还是难过，胸中一阵翻涌。
眼眶酸楚，可是唇角却露出笑容。
方才……他后悔了。
离开医院以后，他一直低着头，随便跳上一辆公交车。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景色，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缓缓后退。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离紫陌越来越远了……
他的心很难受，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离去，可是想起紫陌的脸，他竟然做不到。
李寅夕下了公车，拼命地跑……所有风景急速后退，他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
在戏里，他演过很多这样的角色。
男主角总是在最后一分钟才觉得后悔，用弹幕上的话说就是“No zuo No die”。他也曾经觉得矫情做作，可是这一刻他才明白，左右为难的才是人生。
他后悔了。
为了紫陌，他可以放弃理智，不顾后果……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可是万没想到，在手术室门口，他看见了郑俊成。
印象中，郑俊成一直光鲜俊美，神采奕奕，就算失落的时候，眼中也永远闪着自信而高贵的神色。
可是现在，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十分憔悴。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令他如此。
——那个人，现在就躺在他面前的手术室。
李寅夕靠着墙壁，缓缓下滑，坐在冰冷的地上。
他决定不走了，就在这裏，偷偷地等待手术结果。无论如何，他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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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刚跟萧蓦然吵完架，虽然她句句占了上风，但心情也不是很好。
回到酒店，文依静已经收拾好行李在等她。
凌雪有些疲惫，再次懒懒地陷进沙发里，“你知道吗，今天叶紫陌做手术。脑部的哦，要开颅的。”
“哦？那不是很危险？”文依静虽然被催眠，但她只是相当于内心深处被嵌入一个特定程序，平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叶紫陌……她会死吗？”
“死了不是更好？”凌雪歪着头，细碎的短发遮住小半边脸，“就没人跟你抢李寅夕了。还有那个……挺有钱的小美男，叫什么来着？”
凌雪打了个响指，“郑俊成！”
听到这个名字，文依静怔住片刻。
“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文依静叹了口气，“他跟李寅夕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李寅夕外表冷漠，内心却十分惧怕孤独；而郑俊成……外表温和，却有无比强大的内心。”
文依静侧头望向窗外，在她眼里，郑俊成就像天边的云朵，可望不可及，“除了叶紫陌……在这个世界上，他不需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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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叶博士和郑俊成马上站起来走向门口。
医生是叶博士的朋友，摘下口罩，没有直视他们的目光，而是瞧着地板上。
叶博士心裏咯噔一下。
“李医生，紫陌她……”叶博士的声音很明显的在颤抖。
“手术……失败了。”作为朋友，这句话真的难以启齿。
医生其实是很残忍的一个职业，看尽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有时候却不得承认——与其说是人定胜天，不如说是顺应天命。世间万物，没有任何人可以抵御自然规律。
郑俊成如遭雷击。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叶博士有些站不稳，李医生扶住了他，“现在很难说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具体细节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是，紫陌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她只是昏迷了……”
郑俊成双手攥住医生的肩膀，“她什么时候会醒？”他脸色煞白，失魂落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人的大脑构造精妙而复杂，在学术上还有很多空白区域……你们先不要急，我马上召集国内顶级专家会诊，全力治好紫陌……”
角落里的李寅夕，缓缓站起身，无声地走进手术室。
紫陌脸色苍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她的一头长发已经被剪掉了，带着帽子，睫毛依然那么纤长，此刻却像一只凄惶的蝴蝶，随时都有可能折翼。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手背上却忽然绽出一簇温热。
他的眼泪，毫无预警地落下来。
紫陌……
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
我宁愿今天躺在这裏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