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里早已没有了莼鲈的滋味,树梢上的月亮只剩一层寒冷。云伯真也尝到了远离故土,背井离乡的滋味。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秋思》)无端想起此诗,顿觉惆怅满怀,你还可以寄信述说思乡,而我,我的故乡又在哪儿呢?我又该寄给谁呢、告诉谁呢?冷风再刮过云伯真清瘦的脸颊,把他一身的诗意吹冷了,吹斜了马车旁的篝火,万籁俱静,只剩寒月之下无尽惆怅。
云伯真生于汴京,长于汴京,更在汴京完成了一半自认为的家族的使命,光大门楣,重现家族当年的兴盛,传承一个书香世家应有的使命。如今,他彷徨了。他不知道路将在何方,双手紧紧抓住马车上的扶杆。本欲举杯销愁,不奈何…一夜无眠。
“贵人,车子已往南行了三月了,咱们还要继续往南吗?”车夫问道。
“你一直往南吧!如果夫人喜欢,你就停下来,无需把车赶的太快。”云伯真最后一次望了望汴京的方向。“也许从此以后汴京就只在我的梦里了。”
“夫君,我们一路走,一路看这沿途的风景,我不在乎我将要去哪儿,只要你在那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愿意!”张氏轻轻靠在云伯真肩头,心中羞道。
云伯真捋了捋张氏微散的发丝,答道,“我们成婚三年,却极少陪你,苦了你了…”
“咳…咳…”云伯真话未说完,张氏又咳了起来,咳得脸色发红,云伯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紧紧抱着张氏。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我们不若早些寻个地方落脚,你的病…”
“那不如就在下一个村庄裏面停下来,城里太过吵闹,不若乡村里安静。”张氏臻首,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还剩多少能够相守的时光,略一犹豫便如此说道。
“依你,一切都依你。”云伯真目光之中尽是温柔,张氏双目微一触及,脸便红了。
云伯真看着妻子张氏不由心裏一阵痛,妻子张氏名淑宁,名如其人,贤淑宁静,虽无天仙之貌也是清秀可人,如今却是这般憔悴。妻子本可归返本家,自己在狱中也曾写了休书,可是妻子宁死不从,便是妻子家中父母强令她归族,甚至威胁妻子如若不从,便此生不再是张家之人,不得再入张家之门,断绝父女情意,可是妻子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与自己共进退。自己在狱中之时也是她拖着重病之身为己四处奔波,如今她又随着自己四处流浪、漂泊,无居无所,她外表虽柔弱内心又无比坚韧,思及此云伯真更是心痛。云伯真便又紧抱着张氏。
“刘老哥,咱们便在这停吧。”云伯真对着车夫说道。
车停后,两人便下了车来,只见不远处的小屋便升起了缕缕青烟,虽是冬日,但却见四处绿叶繁茂。夫妻二人细细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眼前是一条小木桥,木桥底下溪水孱孱流动,水清且浅,小桥旁是一棵高一丈有余的老桃树,细看之下张氏叫道“夫君夫君,你快看,看那桃树上…”云伯真便望了望,“咦,竟是一朵早醒的桃花,原来冬天可不是只有红梅傲雪更有桃花一枝独秀啊!”云伯真笑着对喜笑颜开的张氏说道。
“就这了,我喜欢这儿。”
“好,就这儿吧,我先与刘老哥说说。”说着便转身与车夫说话去了。
“刘老哥,数月以来承蒙您照顾,才得一路平安到达此处,心中尤为感激。我夫妇二人业已决定就在此处定居。”
“好,那贵人便在此处,他日我必会回复四皇子两位近况。”
说着云伯真便拿了锭银子给车夫。“刘老哥,这是我夫妇二人的一点心意,以酬谢老哥三月以来的照顾。”
“贵人说的是哪里话,我怎能收您的礼,只要让四皇子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惩治我?况且贵人为官时一心为民,为人清正廉洁,小人一介草民,今日能给为您鞍前马后已是天大的福气,心裏喜不自胜,若是我收您的礼这叫老天爷如何待我、教天下人如何看我啊?”
如此说了许久,但车夫决然不受,云伯真亦是无法,只得依了车夫。
“贵人,您夫妇二人要在此村定居的话还得先和村中宿老,村长等人说一声,以征求意见,另外还得找一房子。”
“自然应该如此,那便请刘老哥先帮我照顾妻子,我去去便回。”
“贵人不需这样,便让我去吧,村中尽是庄稼人,让我这粗人去了也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