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泰来郡言氏府前一众十数人都是哭哭啼啼,当首一个三十许的长髯儒雅男子,身侧有一妇人手绢捂脸,嘤嘤哭泣。
言几道跪在二人面前,重重叩首,道,“阿父,阿母,孩儿不孝。”
那妇人抬起头来,双目红肿若樱桃,呜咽道,“你这孩子,你家师父乃是你救命恩人,你理应随侍在侧,我是留你不住的。只望你日后好好侍奉你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说着就是大声哭了出来,伏在那儒雅男子肩头,泪如泉涌。
儒雅男子也是面含苦涩,皱了皱眉,喝道,“莫要耽搁了,快快去罢,你这去了是要成仙了道,只是万万望你莫要忘了父母生恩,好好侍奉你师父。”
言几道放声大哭,又是重重叩首,直是磕得额头流血,那妇人急忙上去将他扶起一把抱在怀里。
儒雅男子叹了一声,再是喝道,“莫要再耽搁了,速去,少在此处丢人现眼。”他说着目光一扫,大声道,“来人,快把四郎送走。”言罢行将过去一脚将言几道踢了开去,拉了那妇人往门去。
言几道倒在地上,眼见着那扇大门关上,才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失魂落魄朝着一条小道走去。
言氏府中,言母伏桌泣道,“老爷,好生生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怎能又送了出去,便不能给妾身一个念想么?”
“你道我便是铁石心肠?那也是我的骨血。”言父两手锤着胸口,鼻子一酸,道,“只是你也知晓的,当年那算命的先生便道这孩儿我们留不住。”
言母怔怔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昔年他们这孩儿出生后,便有一算命的先生上门来看,直言道,这孩子留不住。他们夫妇二人那时闻言当真是大怒,自家孩子明明是健朗,当下就将那算命先生赶了出去。
只是才过得两日,孩子便是高烧不断,连奶水也是不喝一口,眼看着就活不成了。他们才是想起那算命的先生来,上门去求,其人道,非得要送去道院,而且不可取名,否则断断活不过十岁的。
只是夫妇二人终究不舍,不愿送去道院,只是养在家中呵护深切,不与起名。这般平平安到了八岁后,这孩子却是被人拐了去。这时他们夫妇追悔莫及,遍寻不到,终也是放弃了。
言母拭泪哀戚道,“老爷,您说孩子一去何时才能回来?”
“那位云道长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交了与他我也放心。”言父长声一叹,抓住她柔荑,安慰道,“你也莫要挂念了,云道长有言在先,三十年后便令四郎来相见。”
“妾身知晓了,只是苦了四郎。”言母一听到二十年又觉得有些盼头,总比之前生死不知要好,当下咬了咬唇道,“老爷,我看咱们也供奉一间道院出来,日后若是云道长仙踪回来,也可有地方歇息。”
言父看她一眼,目中露出柔光,自然也知晓自家夫人之意,当下叹道,“是这个道理,明日我便遣了人去。”
“这道院若能建在府中那是最好。”言母目中泪水不禁又是涌了出来。
这时,远在十数裡外,一条宽有十数丈的大河,水浪滔滔,正中有一条小舟,看着云烟雾笼,似真似幻,又有淡淡霞烟在水面浮荡。云沐阳负手立在舟首,河面有风吹来,道袍高扬。他拧了拧眉,目光极是深邃宁远,天道不全,人道不靖,非一己之力可以扭转。
他这般想着又是摇了摇头,旋即往那岸边望去,便见得一个小小人影奔来。他点了点头,少时,就见得言几道已是奔到岸边,跪了下来。
“弟子叩见恩师。”言几道望着水中飘摇小舟,心中大动,如此定是神仙手段了。
云沐阳看他一眼,笑道,“徒儿,你且到舟上来罢。”
言几道就是一怔,望着那河面是数丈宽广,即便是正中也有六七丈,那河水看着又甚是浑浊,浪花溅起,就有声声响动。他起了身来,咬了咬牙,闭上双眼,就是身子一跃跳入水中。这时他就觉得好似被一层絮云裹住,将他身子托起,急忙睁开眼来,却见双脚没入水中半尺,就似乎踩到平地,当即就是面色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