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那颗人头须发花白,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依然带着临死前的惊愕与不解,正是大金国宰相完颜荆。昨天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现在只剩了脖子以,这让殿内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吴乞买也愣了好一会,然后古怪的看了一眼那黑衣人,问道:“你叫徐十七?”“是。”徐十七垂手肃立,然而脸朝着的却是徐子桢的方向,连回答也是简单的一个字。吴乞买又问:“完颜荆身畔高手不少,又躲藏得极好,你是如何寻到他的?又怎么……呃,取他首级的?”这是他最好的一件事,完颜荆这头老狐狸早为造反篡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几个月前吴乞买的密探已经很难掌握他的具体动向,根本不知道他每天睡在哪,在干嘛,可是徐子桢才来没几天,他的人却已经精准的找到他,并且离完颜荆刺杀未遂离开才多久功夫,已经拿着他的脑袋过来了。天机营!这个名字让吴乞买一下记住了。可是徐十七这次却没再理他,吴乞买讨了个没趣,只能无奈的看向徐子桢。徐子桢大大的长脸,瞧瞧,你是皇帝又怎么样,满大殿都是你的人,可老子的人说不甩你是不甩你。不过现在正要和吴乞买谈正经事,弄得太尴尬了不好看,于是他干咳一声问道:“咳……十七,说说,你是怎么弄死这老王八蛋的?”“是!回家主,老王八蛋昨夜逃离宫后去了城外储庆寺……”徐十七这才将经过娓娓道来,原来完颜荆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了那个储庆寺内,他的一众亲信都在那里,至于家眷则早在两天前被偷偷送去了不知哪里。逼宫未果后他逃回了寺里,当即分派任务,要亲信们立即举事,以兵马强攻皇城,因为他知道,徐子桢这次过来也没打什么好主意,刚才在宫里看着和吴乞买相亲相爱,可他这一走,说不定他们动起手来了。事不宜迟,现在进攻正是时候,说不准连皇帝带徐子桢一起来个瓮捉鳖全拿住,那万事大吉了。皇城卫戍军早被他掌握在手,几大城门内都是他的人,只要内外一呼应,城门大开,这城是他的,这天下也是他的了。可惜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以为全都在自己掌握之时,城内早不知不觉起了巨大的变故,首先是卫戍军的掌控权换人了,原先完颜荆的心腹被人在夜里一刀杀了,连刺客长什么样都没看见死了。等完颜荆率着他留在城外的两万人马杀到城边时,却发现城门紧闭,喊话后没人开门,只有一个嘲讽的声音从城头飞出:“相爷,天快亮了,你的梦也该醒醒了。”完颜荆立刻察觉到了不妙,城门失控代表着他布下的棋也失控了,城内再不是他准备好的模样,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放弃,还是想要博一把,可在他准备挥军强攻时,他的身后忽然一声爆炸,惊得战马乱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声爆炸吸引了过去,完颜荆也不例外,只是当他刚转过头发现脖子一凉,然后整个天地都在旋转,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用说都能猜得到,刺杀完颜荆的那个护卫被乱刀分尸,死得极惨,但是叛军首脑完颜荆已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那两万人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徐子桢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黑了下来,他沉声问道:“这事儿是谁做的?”徐十七咬了咬牙,答道:“是四九。”“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徐子桢忽然拍案而起,怒道,“老子只是让你们找机会做了完颜荆,没让你用自己兄弟的命去换这老王八蛋的狗命!”扑通一声,徐十七跪倒在地:“回家主,完颜荆身边高手众多,要接近他实非易事,四九等了好几天未有机会,眼看天快亮了,四九不想耽误家主大事,便让四一在后吸引注意,他动手……”“大事?我他妈这叫什么大事?”徐子桢愈发恼怒,竟然在这大殿咆哮了起来,“他完颜荆不死不死,你以为老子灭不了他么?”徐十七以头抢地,一字一顿地道:“家主以仁待我,我以性命托家主!这是四九临走前说的,我未拦他,其错在我,请家主责罚!”徐子桢道:“我仁个屁,我连跟四九说话都没说过几句,哪儿对他仁了?你……”徐十七忽然打断他的话道:“四九老家在太原府,他说的‘我’不光是他一人,而是全太原数十万百姓,四九说,家主胸怀的是天下人,这份仁义无人能及,他愿以这条命报家主之仁。”徐子桢沉默了,但心口却在隐隐作痛,这次北他带了两千人,另外天机营有一半都早早的派来了这里,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这一点他早知道,可是他不能接受他的人用这种方式来牺牲自己。徐十七不再说话,依然跪在那里不起身,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徐子桢,吴乞买也目露惊讶之色望着他。徐子桢的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虽是一介布衣,可手下却有神机营天机营这班高手好汉追随,而且忠心如斯,连性命都能随意托付。吴乞买暗叹一声,若他能有这样两支忠心勇猛的精英之军,别说大宋,连更远些的吐蕃大夏西辽都能收入版图,可惜,他不是徐子桢。“呼……”过了良久,徐子桢才长长的吐出口气,说道,“起来吧,继续说。”“是。”徐十七起身,垂手肃立,说道,“四九身死之时,城头射下乱箭,当场击毙百余人,那赤奴儿想抢回完颜荆尸身未成,率众而逃。”徐子桢冷笑一声:“逃?他还能往哪儿逃?”徐十七没再说话,这里满大殿都是金人,难保还有赤奴儿的同伙,他自然不能公开告诉徐子桢,赤奴儿身边还有他的兄弟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