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震动在动摇张都气血与道法根基的同时,更以外力剧烈的颤动着那些扎入他道躯之中的雷火利刃,进而给张都在闪瞬间又造成了多重的伤害。
此生浑未曾受过的酷刑。
霎时间,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张都,再看向楚维阳已经立身在近前的身形,便不由地胆寒,望向那莹白如雪的刀刃时,更像是看到了死亡临近时的华光。
因而,张都那本就在雷霆的轰鸣声之中碎裂开来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的被无边的恐惧所淹没。
下一瞬,许是因着惶恐过甚,张都的声音再开口时,已然显得极尽尖利与颤抖。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几乎便在张都话音落下的闪瞬间,楚维阳擎举着环首刀的身形既然而至,他冷漠的眼眸越过张都血肉模糊的身形,看向远天之际。
许是在印证着楚维阳的目光窥探一样,甚是渺远的天边,那翻卷的层云之中,真正磅礴无匹的五色龙相显照,无上符阵显照,将三团血焰紧锁在其中,于无声息间显照着教人窒息的声势。
但是无声息。
自始至终,那皇华宗的老道人都像是浑无所知、浑无所觉一般,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斗法之中,未曾现身。
因而,也在这无声息间,楚维阳像是已经看到了老道人的态度。
随即,楚维阳再看向张都的时候,脸上便只剩了讥诮的嘲讽笑容。
“原来你对死亡的恐惧,实则是高过对于贫道的恨意的,对也不对?”
“既然如此,那便记住这份恐惧,记得,下一次再想要深恨贫道的时候,需得要先迈过生与死的门槛!”
“别人……庇护伱的周全,也只得一时,性命终归是自己的,莫要自误!”
“你曾经与贫道言说过的话,贫道如今思量而来,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的——”
“倘若是依照我的心性,这里边实则没有甚么道理可讲,一切虚名最后尽都要看能耐的高低,在我眼里,甚么矿脉,甚么血煞,乃至于你那座岛在内,只消我瞧见了,便尽都是我的!”
耳边听得这似曾相识的话,恍恍惚惚之中,张都好似是回想到了昔日自己与楚维阳分说时,那倨傲的神情变化。
彼时有多么的倨傲,那么此刻,便有着多么的狼狈!
这期间的心境映照,才是真正磋磨着最后自己道心碎片的酷刑!
可偏生,楚维阳的声音仍旧在还在继续着。
“若真个不服气,那便来厮杀过一番好了!你早先在道城中也做过不少的事情,错非是你,灾劫也不至于这么快到了这一步,论算起来,你身上的声名也不小呢。”
“彼时,要么是我攫取了你的声名,更上层楼,要么我干脆将这些名声尽数都输到你的手里,到时候成王败寇,为了赎命,你要什么我都得给你!”
“……”
楚维阳在原地里每重复着一句,话音落下的时候,都会伴随着张都的身形摇摇欲坠一样的剧烈颤抖。
最后,无尽的羞愤教他近乎于绝望,眼花耳热的感觉正待愈演愈烈,对于死亡的恐惧再度连绵不竭般的降临,冰火交织之间,教张都几乎要癫狂。
可也正此时,楚维阳那擎举起来的手狠狠地挥下,只是在挥落下来的同时,楚维阳的手腕稍稍变幻了角度。
那原本刀刃锋芒是朝着张都的脖颈劈砍而去,但是在此刻,则变成了那细长的刀身抽打在了张都的面皮上。
啪——!
一声切实的脆响,刀身一般宽窄的红印刚刚浮现的同时,印记的边沿处,到底是宝刃太过锋利,这般抽打,竟也割破了张都的面皮。
嫣红的鲜血流淌下来。
那一道浅淡的伤口,似是比刚刚饱受的甚么酷刑,都要更为刺痛!
可愈是刺痛,反而愈教张都这里连哀嚎声音都无法再从喉咙里挤压出来!
只霎时间,好似是随着鲜血的流淌,甚么样的情绪,尽都从张都的心神之中消散一空了。
楚维阳幽冷的声音方才继续响起。
“昔日之言,言犹在耳。依照张道友的说法,贫道看到了,贫道也赢过你了,那么成王败寇,从没有甚么曾经属于你过,是贫道的,便已然定是贫道的了,对也不对?”
这一刻,许是在那一刀的抽打下,甚么面皮、颜面、声名都丧尽了,可偏偏是这样,反而教心里没了甚么杂念牵绊,愈教张都冷静下来,眼里便没了利害,只剩了生死。
于是,张都便这样血肉模糊的颤颤巍巍抬起手来,朝着楚维阳抱拳拱手一礼。
“对!五毒道友所言,尽都是颠扑不破的道理。都,谨受教!”
一饮一啄之间,许是谁都未曾料想到,昔日所言,竟印证着今日的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