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道与法上有着相交错的地方,但离恨宫的道法,关隘在于阴冥鬼煞之道本身;而谢氏的经法,看似是融入了阴冥鬼煞之道,但所谓忘川黄泉,仍旧是以水相之功诀为根髓,所谓黄泉浊水,关隘仍旧在水中。
只这样道法义理极浅薄的重叠,完全算不上是道争。
甚至谢氏早有过这一层面的顾虑,哪怕是涉猎的阴冥鬼煞之道的那一部分,都与现今元门普世传承的阴冥鬼煞之道有所区分,甚至在大长老的眼中,过分的偏门与奇诡了。
他怀疑,这甚至是谢氏数代先祖兀自钻研之后的自创。
但也正是这样的痕迹与细节,尽数展露着谢氏的“诚意”。
因而,四目相对之间,反而是离恨宫的大长老隔空朝着谢氏老祖遥遥一拜。
“谢道兄,恭喜!恭喜!”
阴冥法门当世的魁首有所表态,便意味着此事的盖棺定论。
于是,颔首回应的同时,谢氏老祖终是忍不住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随即,身形化作了一泓黄泉浊水,玄光直往天泰道城飞遁而去。
哪怕是最先有所动作的人,可是谢氏老祖先声夺人。
此刻观照的诸修也有所明悟,大抵今日最大的“赢家”便要数天泰谢氏了。
而更多的有心之人则更进一步的联想起来,这谢氏,昔日尤还是盘王元宗的一脉别传,如今鼎立经法,大抵是已交割了名分,可饶是如此,运数翻卷腾跃之际,仍旧教人若有若无的,像是透过了岁月光阴,洞见了那昔日无上圣宗朦胧而模糊的庞然大物的轮廓。
感慨之余,诸修遂又将目光落向了符梅老道。
只是今日,神宵宗的目的已经达成,而且,对于符梅老道而言,他终归觉得这几乎有类于是在戕害同门,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而,符梅老道略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但他还是翻手间取出了一枚玉印来。
那是镇运宝器。
只是不同于楚维阳那琅霄玉印,任谁都能够瞧见其上的圆融灵光,此时间,这玉印显得古朴了些,甚至过分古朴。
这是神宵宗的掌教玉印,而今不过是由符梅老道代持着,遥遥朝着五行宗老掌教的天顶上空印去。
于是,一缕极微茫的灵光兜转,遂隐没入玉印中,归于无形。
五行宗的运数早已经凋敝的厉害,但就像是那面五色玉鼓一样,其本身的品阶与多寡并不重要,但是有没有本身,却十分重要。
因而,只是代替掌教将这一缕微茫的运数之力汲取之后,符梅老道便不忍再去看甚么,原地里一道雷光裹着他的身形,复消失在了原地。
而直至此刻,依照着先前出手的次序,诸修才探看向了那满蕴赤霞的层云之中。
当然,也有那心思促狭的人,目光不曾有分毫遮掩,看了淳于芷几眼之后,便径直探看向了丹霞老母的方向。
昔日的庭昌山大师姐,曾经驻足在丹胎境界绝巅,离着证道临门一脚,自然不是甚么浑没有跟脚的人。
可是如今在外海叩开门扉。
再有那一面金红颜色的幡旗。
事情愈渐得教人值得玩味起来。
只是丹霞老母何等厚实的面皮,自当那些促狭的目光并不存在。
而淳于芷又是何等爆裂的脾气,登时间,凤凰天火便自虚实间显照,要顺着那些目光的气机,以羽纹鸟篆显照符阵,意欲尽皆回溯而去,一念间便要隔空设坛祭法。
有这样的底气,自然是淳于芷在将法螺飞遁入海眼漩涡之后,便复返而至,如今正以真身示人,自然不惧分毫。
只是诸修却怕麻烦,哪怕不惧淳于芷初入金丹境界的修为,却也不好为了看上人一眼便大打出手罢?
于是,匆忙避开目光的同时,他们也因之领会到了这位新晋金丹境界大修士的脾性。
果然,行事风格更近乎元门魔修一些呢,偏生其师丹霞,大半辈子挤破头,都想在玄门开宗立派。
一念及此时,他们反而更多的将促狭的目光探看向了庭昌山的方向。
反正,这眼见得是要装死的主了。
这番波折也不过只在闪瞬间,紧接着,原地里,淳于芷复又扬起幡旗,隔空一击。
霎时间,符阵洞照在那五色玉书的上空。
这一击并非是为得损毁甚么,无上符阵的力量洞照,将那法宝之中内蕴的道果之力,约莫九成尽数镇落。
原地里看去时,那宝器灵光黯淡,除却其宝材与道法气韵本身,便浑无甚么珍稀可言。
于是,淳于芷这才拿着金红幡旗一卷,将五色玉书裹挟的同时,旗面上玄景洞照,干坤法炉之中凤凰天火缭绕,登时间便将玉书吞没,熔炼其中五行之道诸般篆法。
眼见得这些,于是,最后萦绕在淳于芷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也终是彻底挪移了开来。
这新晋的大修士,虽然脾性爆裂了些,可如今看,心思却通透的厉害。
庭昌山,可惜了。
素闻老母倒霉,如今见得诸般,大抵真实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