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同样听出了这言外之意。
想来刚刚时的那一番会面本身并不平静,实则是刀尖上起舞,是甚为凶险的危局,而哪怕在这一过程之中,楚维阳已经施展出了诸般穷极心力的话术,甚至借用上了那叩问道法的轻灵妙音,才堪堪避过了那闪瞬间的危局本身。
但除此之外,楚维阳哪怕是收获了如是三枚神通种子,却仍旧未曾觉得,这场危机本身已经彻彻底底的被他所解决。
楚维阳从来不会这样轻忽一位真正神经真人级数存在的心血来潮。
一时的遮掩或许能够做到,但是时间一久,月华禅师一定会再度有着重复的天机感应垂落,教禅师能够在更为漫长的时间里,以更为平和的心境反复思量着此事。
而且,楚维阳也能够明白,之所以有今日这般的遭遇,不过是因为东土惊变发动的同一时间,楚维阳开启了《血华经》的书就。
这一“巧合”本身未曾引起月华禅师的怀疑,但是楚维阳却以这样的巧合本身,将自己的身形跃然显照在了禅师的注视之中。
也正因此,才有这禅师的相邀,才有这历经了这一番的遮掩之后,使得楚维阳更加引起禅师注视与在意的现状。
被一位神境真人级数的存在记在了心里,这件事情本身便是最大的麻烦事情。
而且,更不要说,在这之外的,那天底下最为颠扑不破的,关于“事不过三”的道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待到第三次的时候,便已经很难再说是巧合了。
这样的现状注定了,楚维阳真个仅只剩下了最后的机会,而且,这一次一定要快,没有了那么多富裕的余裕来教楚维阳进行更多推敲与演绎。
“时不我待……”
想到这些的时候,第五磬很是意蕴复杂的轻声念着这句话,进而,在这一过程之中,像是将心中的郁气也一同纾解了出来一样。
最后,第五磬不再有别样的想法与情绪,他只是甚为平静的直视着楚维阳。
“放心,道友,这几日间,舆图一定备好,纵然是有着禅师对你寄予厚望,可是,道友莫要忘了,着录书经终归是你一人的事情,甚至书经本身更是天地道法与自然运数的造就,在于道友,但也不全然在于道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楚维阳能够听得出来,这如此沉重的音韵之中,属于第五磬的真正心绪。
于是,楚维阳轻轻颔首之后,便同样以甚为平和的语气言道。
“贫道会竭尽心力以全人事,至于成与不成,便是天命了。”
——
七日之后。
将第五磬送来的舆图洞照入自己心神之中后,楚维阳便真个走出了净照斋的山门,除却赶路期间的凌空横渡,在那连绵的灵秀山野之间,楚维阳开始真正以自己的脚步丈量起那灵秀山水来。
起初时,楚维阳能够明确的感受到,属于月华禅师那隔空注视的目光。
目光,就像是楚维阳所意识到的那样,想要做事便不可避免的要脱颖而出,而如此接二连三的脱颖而出之后,而今的楚维阳,早已经与寻常金丹境界大修士不同。
在月华禅师的眼中,这是独特的,过于扎眼的存在。
而也正是如此,事实上的,一位神境真人级数的存在,这样长久的立身在远空天穹之上,长久地在灌涌月华灵韵的余裕之中隔空观照而来的目光,已经在最一开始便教道人颇觉得困扰,颇觉得不适。
甚至正是因为这足够明晰的洞照,在这一过程之中,楚维阳也很难再做出甚么“小动作”来,连带着,对于一处处连绵山野的丈量,以及对于那一道道无上符阵的推敲本身,也仅只能够烙印在己身的心神之中去完成。
可是,渐渐地,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困扰的缘故,当楚维阳未曾真个将那些无上符阵真切烙印在山野之间的时候,几乎伴随着道人每走向一处山野,那些在心神,在思感与念头之中交织与共鸣的,已经远非是当前的一道符阵而已。
而是每一次,都是所有凝练的符阵在道人心神之中的碰撞。
罕有的,第二次在东土之中行事的时候,楚维阳未曾再有甚么别样的感触,偏生论算到这第三次的时候,好像是朦朦胧胧之中,有着更为高卓的缥缈气韵,从这种符阵的相继碰撞之间,若隐若现的想要得以体现。
而也正是伴随着这样的过程,那无端的缥缈气韵的映照与蒸腾之中,道人真个沉浸在了参道悟法的追索过程之中去。
于是,在这样漫长的注视过程里,入得禅师所见的,便真个是一个沉浸在道法演绎里的人,连带着其人的气韵显照也是有类于参道悟法的神韵。
可惜,这样观照着,仅只有着某种玄妙的意境被禅师所捕捉,禅师不是参道悟法的,禅师亦不懂得这个。
于是,当注视的新鲜感一点点的消退之后,月华禅师遂也不再那样频繁的注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