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地将饭碗放在桌上,说:“宣家人怎么搞的?到底谁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浅歌低着头,眼睛依旧是红的。
“俗话说,帮理不帮亲,这也就认了。但是这次理在咱们浅歌这边啊。”姜母固执地说,“浅歌,别难过,咱们不回宣家了,咱们就在四合院住下,妈妈都养你这么大了,还怕养不活你不成?”
“你尽出些馊主意。”姜父瞪了姜母一眼,“浅歌别听你妈的,你先好好吃饭。”
浅歌点点头,闷头吃起饭来。
可是,明明闻着很香的饭菜,吃起来却仿若无味。
浅歌吃完饭,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宣家的人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姜母在院子里训斥宣家父母:“浅歌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就算她宣璐受伤了,你们至少应该问清楚情况再进行责备吧?我把女儿捧在手心裏都怕摔了,到了你们家就受这种委屈?回去吧!浅歌不想见你们。”
“姐姐,这次是我们不对,我们鲁莽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心平气和地问一下事情的经过。”宣母仍旧柔和地说。
姜母冷冷地说:“事情经过?你们恐怕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真假女儿的渊源吧?你们的女婿俞安久,是我女儿以前在孤儿院最要好的朋友,安久在孤儿院的时候处处帮助浅歌,因此,浅歌被我们带走后,找了安久将近二十年。”
“等她找到的时候,安久已经是你们宣璐的男朋友了,浅歌因此放弃了与安久的感情,但是你们家宣璐咄咄逼人,想办法把浅歌从宣氏赶走,之后还把浅歌从商场赶走,害浅歌丢掉工作!浅歌连这样的人都能容忍留在宣家,还不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如今,浅歌和夏空好不容易在一起,宣璐还背地里烧毁夏空寄给浅歌的珍贵明信片,却拒不承认,你们说浅歌该不该打这种女人?”
“这……”宣父宣母对视一眼,宣母紧张地说,“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啊。”
“你们不知道?不知道就是理由吗?你们主动去了解过浅歌吗?”姜母气愤地说。
说中宣母的痛处,宣母红了眼睛,对着四合院的屋子喊:“浅歌,浅歌啊……我……我是妈妈。”
“我才是她妈妈!”姜母纠正,“你们走吧,浅歌很难过,现在不想见到你们。”
可是,他们怎么能走呢?
他们走了,浅歌就再也不会回宣家了。
宣家父母在院子里等着,屋内的浅歌听到外面话语里的每一个字,心裏都揪痛不已。
她欠宣家吗?没有,从来都是宣家欠她。
脑袋在被子里捂得更深了,姜父走进来,坐在浅歌的床边,耐心地问:“浅歌,你真的不打算回宣家吗?”
“我不知道。”嗡嗡的声音。
姜父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回去。”
“为什么?”浅歌动了动脑袋,一双明亮的眸子从被子里露出来。
姜父笑:“因为我觉得,宣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什么阴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用最聪明的办法将宣璐赶出宣家,如果宣璐是良善的人,那么不过是宣家多了双筷子、你多了个姐姐,可她不是良善的人,留着一个不良善的人在身边,不是很危险吗?”
浅歌以前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宣璐针对她是为了安久,不过现在细想,也许宣璐真的想把浅歌赶出宣家,如果她不回去,不就上宣璐的当了。
“爸。”浅歌低低地喊了一声姜父。
姜父抚摸着浅歌的头,说:“拿出你在公司的那股劲儿,决不能让伤害你的人得逞。”
浅歌缓缓地爬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我明白了,爸。”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嘛。”姜父拍拍浅歌的肩膀,笑道。
宣家父母在院子里等到太阳西沉,星辰乍现。
见浅歌仍旧不愿出来见面,宣父劝道:“老婆,要不咱们明天再过来吧?”
宣母担忧地看了一眼四合院的屋子,说:“再等一会儿好不好,就等一会儿。”
这时,浅歌打开门走了出来,宣家父母看见她惊喜地站起来,期盼地望着她。
浅歌走向宣家父母,说:“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我有条件。”
“浅歌你说。”
浅歌的眉毛一拧,坚决道:“我要宣璐当着宣家上下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
宣父叹气:“不止璐璐要跟你道歉,爸也要跟你道歉……”
浅歌没有理会宣父这句话,径直地走出四合院:“走吧。”
宣家一行三人坐车回家,一路上车里的氛围都安静得可怕。
回到宣家时,宣璐已经在客厅等候了。
宣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候在了客厅,得知自己要跟浅歌道歉,宣璐说:“不可能!她打我不说,还将我从楼上推下去,要我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
安久也在此,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宣璐身上的伤是真的,于是忍不住维护宣璐:“浅歌,这到底怎么回事?”
浅歌漠然道:“这没你说话的份儿,这是我和宣璐之间的恩怨。”
安久听到这句话,脸色一白,处境瞬间变得难堪。
“宣璐,我再问你一句话,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浅歌紧紧盯着宣璐。
宣璐移开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还装,你还记得你在我耳边承认了什么事吗?”
这么多人看着,宣璐有些不耐烦,说:“我说,就算是我烧的又怎样!又不是说那些东西就是我烧的了!”
“哦?”浅歌笑道,“哪些东西,烧成怎样了?宣璐,我从始至终问的都是‘谁进了我的房间’,而不是‘谁烧了我的东西’啊,是不是,李嫂?”
那天李嫂在场,听清楚了浅歌生气时说的话,因此点点头:“是,二小姐的确只问了谁进了她的房间。”
宣璐脸色变得铁青,叫嚣:“姜浅歌!你好卑鄙!”
“宣璐!”宣父雷霆大作,压低声音,“给浅歌道歉。”
“爸爸!”
“不道歉就滚出去!”
宣璐吓得浑身一抖,再也不敢直视宣父,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宣璐唯唯诺诺地说:“我……对不起……浅歌,对不起……”
“璐璐,你为什么烧浅歌的东西?”宣母不可思议地问。
宣璐的金豆子一颗一颗往下掉:“妈……我……我只是羡慕浅歌和夏空,羡慕过头了。浅歌什么都比我好,谁都喜欢她,我怕哪天变得不被大家喜欢,爸妈就不要我了……”
真会装,浅歌在心裏翻了一个白眼。
宣母叹了一口气,问:“那浅歌推你了吗?”
宣璐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浅歌只是因为生气打了我一巴掌,摔下楼梯是因为我自己想要挣脱掉浅歌拽我的手,不小心摔下来的,跟浅歌无关……”
宣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无助地望着浅歌。
看样子,宣露现在这样还不足以让宣家父母把她赶出去。
“算了。”浅歌摆摆手,大方地说,“既然道歉了,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无论在哪里,你最好都不要来烦我。”最后那话,浅歌是盯着宣璐说的。
宣璐仍旧是那副小女生害怕的表情,但是浅歌知道,在宣璐的心裏,住着一个善变的恶魔。
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个恶魔请出宣家。
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了。
B城被花香环绕,所过之处,都是不同的扑鼻花香。浅歌最喜欢春日,一切都是五彩缤纷的,看着心裏特别的舒服。
这段日子里,宣璐安安分分的,没有去招惹浅歌,因此,浅歌也没找到机会将宣璐赶走。
倒是林方可和青釉,忙里偷闲地要约浅歌去游乐场玩。
浅歌很疑惑,谁去游乐场是两女一男?但是,浅歌拗不过林方可和青釉,还是去了。
游乐场里,他们一人戴了一个卡通发卡,手里拿着棉花糖,走一路舔一路。
浅歌走在最后面,看着林方可和青釉并排走着说说笑笑,觉得时光尤为美好。
“喂,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在一起呢?”浅歌停下脚步,笑着问他们。
林方可最先反应过来,回头灿烂一笑,指着青釉:“浅歌你也知道啦,她总拒绝我。”
“指谁呢?”青釉霸气十足地瞪着林方可。
林方可连忙做投降状,笑眯眯地说:“我指小仙女呢,小仙女。”
浅歌捂嘴笑起来,真好啊,林方可总会扮丑依着青釉,温婉的青釉也只有在面对林方可时,显得特别凶悍,这两个人明明很有意思呢。
唉,想夏空了。
浅歌低着头,有些失落,如果夏空在就好了。
林方可和青釉见浅歌这个样子,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双双蹑手蹑脚地离开。
等浅歌从思念中抬起头,林方可与青釉已经不见了。
看了看四周,浅歌喊道:“青釉,林方可!”
他们去哪儿了?
浅歌往前面走了几步,忽然被一个人偶拦住了。
这个人偶是维尼小熊,他手里拿着五彩缤纷的气球,取了一只粉色的递给浅歌,浅歌接过来,礼貌地笑笑:“谢谢。”
说完,她正想走,却又被维尼拦下。
浅歌疑惑地望着维尼,忽然,一个小女孩从维尼身后走出来,笑盈盈地递给浅歌一捧玫瑰花。
浅歌诧异地伸手接过花,看着这捧99朵的火红玫瑰,思绪仍旧没反应过来。
她抬起头盯着维尼,似乎想通过维尼那双漆黑的眼瞳看见裏面的那个人。
就在那么一刹那,浅歌似乎在维尼的眼中看到了柔情。她微微张大嘴,有些不敢相信地紧盯着维尼。
终于,维尼伸手取下头套,露出了那张笑起来会有浅浅梨涡的干净脸庞。
“夏……空?”
是的,是她的夏空啊。
夏空张开怀抱,笑道:“浅歌,我回来看你了。”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浅歌喜上眉梢,感动地扑上去,抱住维尼肉乎乎的身子,幸福地哭出了声:“夏空——”
林方可和青釉潜伏在围观的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夏空紧紧抱着浅歌,深情地说:“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他们用最小的声音,最普通的对话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只要这样,心裏就已经很满足了。
林方可在人群里起哄:“帅哥!亲一下你怀里的小娇娥呀!”
“亲一个!亲一个!”人群跟着起哄。
浅歌脸一红,埋怨道:“这个只知道看戏的林方可!”
“不,”夏空笑着说,捧起浅歌的脸,“我觉得他的主意不错。”
说完,夏空低着头,深情地吻住浅歌的双唇。
好甜,就是这种感觉,久违了,我的浅歌。
夏空这次回来,只是想看看浅歌。
林方可和青釉给他制造了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
于是,游乐场变成了夏空和浅歌的二人世界,他们戴着情侣发箍,牵着手,从东玩到西,游乐场的每一个设施,他们都去尝试了。
在过山车里一起尖叫、抱着对方一起蹦极、鬼屋里惊悚又爆笑的经历,以及情侣必坐的浪漫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只有两个人的世界,真好,真留恋。
夜晚,空中是璀璨的星辰,地上是绚烂的霓虹灯。浅歌挽着夏空的手,靠着他的肩在这个城市里缓缓行走:“我不想回家,只想和你这样走下去,夏空。”
夏空抓了抓脸,想起之前林方可说过的话。
“晚上呢,就去酒店开一间房,这么好的二人世界,晚上当然也要好好地度过啊!”
真的要这样吗?浅歌会不会以为他很变态?
可他们已经是情侣了啊,而且都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再说了,有些事情又不是没有做过。
于是,想了好一会儿的夏空,才支支吾吾地问:“要……要不我们不回去?”
“嗯?那去哪儿?”浅歌的眼眸亮了起来。
夏空的视线飘向天空:“我……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浅歌的脸瞬间红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手牵着手,身体贴得那么近,皮肤与皮肤之间有一种酥|痒得仿佛过电感觉。
酒店、夜晚、孤男寡女,免不了要胡思乱想啊!
浅歌的心裏就像有一百个小人在打架一样,她是什么时候跟随夏空走到酒店房间的都不记得,云里雾里的,仿佛一切都不真实。
房间里的灯有些暗,两个人也没想过要去调一下灯光。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都是茫然、兴奋而又胆怯的。
“房间好大啊。”气氛太过尴尬,夏空没话找话。
“嗯。”浅歌坐在床尾,轻轻地应着。
夏空也坐在她旁边,傻里傻气地抓着脑袋:“那个……”
浅歌咬着下唇,手紧紧握拳放在腿上。
虽然,以前也做过一些暧昧的事情,但那是在无意识的、水到渠成的情况下,不似今天,是直接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浅歌有些窘迫。
“浅歌……”夏空不安地握着双手,问,“我、我再确认一下,我们是男女朋友吧?”
这个傻子!
浅歌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但还是很诚实地点点头:“嗯。”
“浅歌——”夏空忽然凑近浅歌,浅歌感受到身旁有动静,吓得一扭头,正好对上夏空炽热的目光。
“咚咚咚!”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浅歌挪不开视线了,夏空的目光像滚烫的火焰在炙烤她心裏的每一寸地方,她有些留恋,有些贪恋,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夏空温柔地吻上去,刹那间,触碰到了他们脑海中那根放肆的弦。
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呢,就像对待一块珍宝一样。
半掩的窗帘外是璀璨的夜灯,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相拥着倒在了床上……
夜色正好,身边的人正好,这恐怕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这次夏空难得回来,浅歌准备带她去见宣家的父母。
姜家父母一直就知道这两个孩子感情好,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早早地在一起了,所以,他们这边可以暂且不见。
宣母接到浅歌的电话,说要带男朋友回来。
挂上电话后,宣母有些激动地问宣父:“浅歌要带夏空过来见父母,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什么?”
宣父体贴地抓着宣母的手,说:“别激动,叫李嫂做点好吃的,然后像你平常那样对待未来女婿就好啦。”
“浅歌带男朋友回来,是把咱们当一家人了呢,我能不激动吗?”宣母眼眶里有些湿润,全是感动。
坐在一旁的宣璐和安久默默吃着早餐,神色都不太好。
和当年宣璐与安久比起来,浅歌的待遇不要太好。
这就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吗?
安久心中更是愤怒,他和夏空比起来,一点都不差,为什么宣家不待见他,却很欢迎夏空?为什么这个世界都偏向夏空,就连先于夏空认识他的浅歌也是这样,都是这样!
“璐璐,安久,你们也准备一下,等会儿浅歌和夏空就要来啦。”宣母兴奋地对宣璐说。
宣璐冷淡地回应:“好。”
准备一下?不就是要他们盛装打扮一下表示尊重吗?那两个人又不是外人。
宣璐站起来,看见安久还没动,忍不住问:“俞安久,你要干什么?没听见我妈说话吗?”
安久默默地放下勺子,起身回了房间。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浅歌和夏空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宣家。
第一次以浅歌男朋友的身份来宣家,夏空准备了好些礼物。宣璐倚在门口,白了他一眼:“土包子。”
宣家这么有钱,什么都不缺,送这些礼物根本就用不上。
浅歌听到宣璐那句土包子,笑盈盈地走近宣璐:“姐姐,夏空也给姐姐和姐夫准备了礼物噢。”
宣璐嫌弃道:“谁稀罕他的礼物?”
浅歌笑起来:“是呀,我也是这么跟夏空说的,姐姐不稀罕夏空的礼物。于是在半路上,我就把给姐姐的礼物扔垃圾桶了。”
“姜浅歌,你!”宣璐咬牙怒道。
浅歌变了神情,冷然道:“我怎样?宣璐,你再在这裏乱嚼舌根,我就把你赶出宣家,听见没有?”
宣璐脸色大变,指着浅歌连连后退:“你!你你……”
浅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谁才是宣家真正的大小姐,宣璐心裏比谁都清楚。
“我……我要姜浅歌死!”宣璐勃然大怒,暗暗地握住拳头,高跟鞋用力地踩着地面。
安久的视线一直在夏空身上从未挪开过,夏空抬眼低眉间,面对浅歌时都是无尽的温柔。夏空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能得到宣家父母无尽的喜欢。
他嫉妒,嫉妒得快要疯了。
“夏空,你坐嘛。”宣母热情地招待夏空,问,“阿姨知道你和浅歌是青梅竹马,彼此早就两情相悦,如今你们已经长大啦,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夏空温柔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浅歌,说:“如今浅歌稳定了,但是我还需要再闯荡两年。我这次回来,是征求浅歌和叔叔阿姨的意见,我想先跟浅歌订婚,然后再商议结婚的事情。”
“订婚?好啊,什么时候呢?”宣母问。
夏空与浅歌对视一眼,浅歌笑着说:“就这两天,我和夏空今天回家把时间确定下来,然后再通知亲戚朋友。”
宣母一拍双手:“不如这样吧,浅歌,夏空。这场订婚宴让宣家来办,你们选日子地点,其他的交给我。对了浅歌,姜家父母和夏家父母一定要请到场,他们可是很重要的人啊,还有你们最好的朋友。我呀,这次一定要给你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订婚宴。”
风光吗?
远远的,看着那些人欢声笑语,宣璐的内心越来越冷。
对啊,浅歌才是宣家的大小姐,而她什么也不是。
她的男朋友不被肯定,结婚宴也是寒酸得不行。
果然啊,亲生和非亲生差别就是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