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刚从车厢里出去,车窗突然大开,景翊白衣长衫像片雪花一样轻盈无声地落进来。
窗子就在书案左前方,萧瑾瑜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乍来的寒气激得咳起来。
景翊赶紧关了窗子,顺手把桌上的红玉杯端给他,一端才发现是空的,一愣。
萧瑾瑜一杯水最多喝三口,手边的杯子怎么会是空的?
景翊对着杯子发愣的工夫,萧瑾瑜已压住了咳嗽,缓缓靠到椅背上,“说吧……”
景翊看着他隐隐发白的脸色,轻皱眉头,“如归楼管事儿的要请你喝酒,去不去?”
萧瑾瑜点头。
“叶老头可说了,你这一个月都不能沾酒啊。”
萧瑾瑜又点头。
景翊无声叹了一下,从身上拿出个密函,“吴江送来的,说是昨儿在刑部替你监审的时候看见的一份东西,估计有用。”
萧瑾瑜接过密函,撕开封口,展开裏面那几页纸一字一句地看着。
“还有件事,目前为止收到的几路消息都是一个意思,那丫头片子身家背景的干净程度就快赶上她那脑子了。”
萧瑾瑜倏地从字句间抬起头来,“几路消息?”
就跟他说了一句核查楚楚身家背景,怎么还搞出了几路消息?
景翊轻勾嘴角,“难得王爷对一个不是嫌犯的女人起兴趣,身在各地的兄弟们都表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各种消息直往我这儿飞,拦都拦不住。”
“大理寺少卿景翊,本王限你十日内把大理寺全年卷宗一本不少送到三思阁,违令……”
“别别别……先查案!查案要紧,查案要紧……”
上车前楚楚问了赶车人这是要去哪儿,人家告诉她是去如归楼,京城最富贵的酒楼,没个千八百两银子都别想进门喝杯水。
贵成这样,楚楚还以为这酒楼得是用真金白银盖的呢,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京城最富贵的酒楼居然是立在荒山的一壁悬崖上的,打眼看去就是个高墙围着的大宅院,比起安王府的气派程度都差远了。
出来迎萧瑾瑜的那个中年男人长得也跟这宅院似的,没一点儿惹眼的地方,一身打扮也不带一点儿富贵气,张嘴向萧瑾瑜报家门问安,说得也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如归楼掌柜许如归请七王爷安。”
前面马车里送出萧瑾瑜不温不火的官腔,“冒昧造访,叨扰之处请许老板多担待。”
“七王爷言重了,招待不周之处还要请王爷海涵。”
“我身体略有不便,还请许老板将我随行人员就近安置。”
“皆已安排妥当,请王爷放心歇息。”
景翊端得一本正经的声音飘出来,“记得叫你们花魁来一趟,本官有话问她。”
“曼娘已在景大人房中恭候多时了。”
“让许老板费心了。”
“景大人不必客气。”
许如归安排的是宅院深处的一个独立院落,院中一座二层小楼,没有其他客人,极尽清雅。
许如归陪萧瑾瑜一等进到厅堂里,向萧瑾瑜微欠身道,“请王爷稍作休息,在下稍后略备薄酒,还请王爷赏光。”
谦恭客气,清楚明白,就请萧瑾瑜一个,没别人什么事儿。
萧瑾瑜轻点头,“有劳了。”
许如归对萧瑾瑜一拜,直起腰来刚要转身走,就听见一个姑娘家用清亮的声音叫他。
“老板,我能跟您讨点东西吗?”
许如归对这个方才一直藏在景翊身后的小姑娘没有丝毫怠慢的意思,站直了身子端端正正地答道,“姑娘尽管吩咐。”
楚楚从景翊身后站到前面来,一样一样地数给许如归听,“我要葱,川椒,盐,白梅,酒糟,醋,一个蒜臼子,一张席子,还有,劳烦您找块地帮我挖个二尺深的大坑,再在坑里烧一大把柴火。”
许如归脸上还带着笑,心裏已经打起了问号,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是要……烧菜?”
楚楚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就蒸具尸体。”
就……蒸……具尸体……
景翊一脸同情地看着许如归,这人带着僵硬笑容的脸已经呈现出了一种肉眼可见的绿色。
萧瑾瑜轻咳了两声,还是云淡风轻地说着官话,“公务紧急,还请许老板行个方便。”
“是,是……在下,在下这就去准备……”
楚楚对着许如归露出个饱满的笑容,“谢谢老板!”
“应该的,应该的……”
跟萧瑾瑜一块儿进如归楼的少说也有十来个人,进到小院儿之后萧瑾瑜吩咐了几句就没影儿了,最后跟他住进这小院儿的就三个,景翊,楚楚,和一个侍衞。
萧瑾瑜的房间在正中,景翊房间在左邻,楚楚房间在右邻,所以萧瑾瑜在房里看案卷的时候清楚地听到左边莺声燕语,右边叮铃桄榔。
好容易挨到右边突然不响了,他房门又被叩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