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添香茶楼上了马车,楚楚钻进车里就忍不住问萧瑾瑜,“王爷,咱们是去看你的哪个亲戚呀?”
“我三哥的长子。”
“就是你侄子?”
萧瑾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
“那他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没有。”
楚楚松了口气,眨眨眼睛,“他叫啥名儿呀?”
“萧玦。”
楚楚“哦”了一声,嘟囔一句,“咋不是鱼啦……”
“……”
王爷家亲戚住的地方,楚楚本以为会是个像安王府那样一不留神就能走迷路的大宅子,下了马车才知道,居然就是个窝在巷子底的幽深小院。
院门紧闭着,青漆剥落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门前积了好一层枯枝落叶,看着像是荒废了好些年了。
楚楚拧起眉头看着院门,凑到萧瑾瑜旁边小声问,“王爷,你是不是记错啦?”
萧瑾瑜也轻轻蹙着眉,皇室宗亲的居所在京皆有记录,地方肯定是没错,但这么看着……
一个侍衞围着院墙绕了一圈,“王爷,后面有个小门,反锁的,敲了,没人开。”
看见萧瑾瑜眉头皱得紧紧的,楚楚往上跳了跳脚,奈何个儿太小,连院墙顶儿都没看见,只好胡乱猜,“是不是出门了呀……快过年啦,他出去买年货了吧?”
“不会……你俩,把门破开。”
俩侍衞一个抽刀砍掉了大锁,一个抬手撞断了门闩,两扇破门经不住折腾,直接从门框上掉了下来,“咣当”一声拍进了院子里。
声响未落,一个带着火气的苍老声音骂着就过来了,“这又是哪儿来的熊孩子……忍你们一回两回的还蹬鼻子上脸了啊!让我逮着你们……逮着你们,我……”
老头儿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吹胡子瞪眼的神情还挂在脸上,一眼看见端坐在门口的萧瑾瑜,像被人一块砖突然拍到后脑勺上一样,一僵,接着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看着这少说也有六十大几的老头儿哭成这样,俩侍衞一时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门,就这么两扇破门,不至于吧……
楚楚一看老头儿哭得连气都喘不匀了,干巴巴的身子哭得一抖一抖的,赶紧跑过去搀他,急道,“你别哭,别哭呀!这门多少钱,我……我家王爷赔你,他有钱,有好多钱!”
老头儿被她说得哭不下去了,抽噎着跪直了身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一脸着急的楚楚,“你是……你是什么人啊?”
楚楚笑得甜甜的,“我是你没过门儿的婶婶!”
老头儿一口气儿没喘匀差点儿背过去,噎得一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萧瑾瑜脸色一团漆黑,“楚楚……扶田管家起来。”
“啊?”楚楚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欲哭无泪的田管家,“你不是王爷三哥家的大儿子呀?”
“不敢不敢……”田管家慌忙抬手往后面小楼一指,“我家王爷在房里歇息呢……”
楚楚搀起田管家,侍衞也把萧瑾瑜的轮椅抬了进来,楚楚赶紧小脸泛红地躲到萧瑾瑜身边,压着声儿道,“王爷,你不是说他家里没别人了嘛,你怎么老说瞎话啊!”
他只当她问的是家眷,谁知道她会把所有人都问进去啊……
这么大一个侄子,她还真敢想……
萧瑾瑜伸手把她往后拨了拨,看着差点儿吓丢了魂儿的田管家,“我来此地办点私事,顺便来看看他。”
田管家抹了两把泪,摇头叹气,“您来得正好……”
萧瑾瑜眉心一沉,“怎么了?”
田管家摇摇头,又抽咽起来,“还能怎么,病呗,从里到外都是病……王爷命苦,好端端的一个人,说关天牢就关天牢……要不是您给张罗着翻案,就是这半条命也得丢在那裏面……从来了紫竹县之后他就让人把大门锁了,院里几个下人进出就走后院小门,谁敲门也不让应,一天到晚就窝在屋里对着棋盘发呆,啥也不干,让人看着心裏难受啊……这几天一直发烧,还不肯吃药,老说自己就该走了,得快点儿把那盘棋琢磨出来……”
直到田管家哭得说不下去了,萧瑾瑜蹙眉轻轻点头,“我去看看……楚楚,你跟我来。”
“好。”
萧瑾瑜和楚楚进屋的时候,萧玦正裹着一领狐裘靠在榻上,直直地看着摆在身边矮几上的棋盘,两个人都来到他对面了,他连目光都没动一下。
楚楚站在萧瑾瑜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最多二十岁的年轻人,倒不是他长得多好看,只是她还从没见过一个大活人能这么有尸体的感觉。
萧瑾瑜没看人,倒是轻皱眉头看着那盘棋,这个残局在萧玦还南征北战意气风发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了,一直无人可解,包括萧瑾瑜。
萧瑾瑜沉声道,“紫竹县有皇城探事司的人。”
萧玦没有任何反应。
“紫竹县就只有你值得他们来。”
萧玦仍没有反应。
“那个探事司的人失踪了。”
萧玦眼里只有棋盘。
“让她试试吧。”
萧玦目光一动,缓缓看向了萧瑾瑜身边的楚楚。
楚楚听萧瑾瑜说话正听得糊涂,突然被萧玦用这样深不见底的目光看过来,忙往萧瑾瑜身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