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听明白了,叹了口气道:“隆州城能配得上咱们家六娘的,我数来数去也就王家大公子合适。如果不在隆州找,那就得指望两位叔叔了。”
岑老太太便道:“这回你猜中了。我寻思着隆州也没有合适的人家,正巧她伯父写了信来想接她去。”
“二伯要接六娘去长安?”四夫人喜上眉梢,“去长安好啊。高门大户权贵人家多。二伯再费点心,给她请个教养嬷嬷调教两年,六娘就出息了。”
岑老太太又给她浇了盆凉水:“不是去长安。是她三伯父想接她去洪州住些日子。”
“洪州?”四夫人失望的撇了撇嘴,“洪州那比得上京城繁华?母亲,不如劝二伯接了六娘去吧。”
“你听我慢慢给讲,”岑老太太笑道:“今年宫里选秀,四娘报了采选。一来是想让六娘去陪陪四娘,二来老三府中也请了个教习礼仪的嬷嬷,能一并教导了。我寻思着六娘学了礼仪,等及笄后再去长安更好。她二伯母到时带她出去走动,方有一鸣惊人的效果。现在去,难不成将六娘关在府里两年?她耐得住性子?若是带了出去,六娘年幼,稍有不慎便会落人耻笑。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四夫人恍然大悟:“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儿媳这就告诉六娘去。”
岑老太太摆了摆手道:“不急。四娘还有三个月就参选了。六娘独自在她三伯家人生地不熟,没个伴也不好。我想……”
四夫人抢着说道:“叫七娘陪她去,两姐妹同时学礼仪也好。”
岑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六娘七娘平日里连枝钗都要相互攀比。七娘跟在六娘身边,只怕不甘心做回绿叶衬她姐姐一回。再说七娘才十一岁,留在家里陪陪我,我再悉心教导她几年也好。”
四夫人总算开窍了:“三娘定了亲,不可能和六娘争什么。母亲的意思是想让三娘陪六娘去洪州住些日子?”
岑老太太露出了笑容:“正是。我看六娘对三娘心里有些隔应。你好生劝着,让六娘一定要情愿让三娘陪她同去。”
四夫人笑道:“这是好事,有没有人陪着,六娘想必都是愿意的。母亲直接让三娘去陪六娘不就行了。”
“三娘毕竟是定了亲的人,也不见得想去。她又不是三房的姑娘。两厢不愿意,我怎么好开口?”岑老太太苦口婆心的说道,“只有六娘说要三娘去,我这个做长辈的才好顺水推舟。哎,为着这些小辈,我真是操碎了心。你去吧,记得我的话。”
四夫人应了:“儿媳明白了。”
她转身欲离开,岑老太太又叫住了她:“悄悄给六娘说,先瞒着三娘和七娘。”
四夫人疼小儿子,将西瓜瓤子用勺挖了出来,盛在银碗里用冰镇着。岑知林放学前来,总会吃上一碗。
岑知林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放了学去后宅给四夫人请安,连夏日他最爱吃的冰镇西瓜都失了兴趣。
“乖儿子,吃一口。”四夫人举着勺陪着笑脸哄岑知林。
岑知林扭开头,不耐烦的说道:“太凉了,不吃。”
四夫人放下碗,又端着盘花生馅糯米糕喂他:“饿了吧?刚蒸好的,还热着哪。知道你喜欢,娘特意给了钱让大厨房做的。”
岑知林没胃口,站起身叫阿富:“把糕包了,拿回去。我还有五篇大字,先回去了。”
四夫人放下盘子,吩咐丫头包了递给阿富,喃喃自语:“这天气热的慌,叫人没胃口。”
岑知林闷闷不乐的出了正堂,还没转过回廊就听到六娘欢快的叫着母亲进了内堂。然后尖叫了声。
岑知林停下了脚步,冲阿富招了招手,猫着腰转到了正堂的后窗。
“……母亲,我不要三娘陪我去洪州。”六娘拉着四夫人撒娇。
岑知林的耳朵嗖的竖了起来。
“七娘不行。你祖母说了,三娘陪你去最好不过……”
两人在屋里说话,岑知林蹲在后面墙根下偷听,小脸上充满了迷茫和挣扎。三房四房是有仇的。祖母原是不喜欢三娘的。家里的决定让自己——三房的孙子继承了四房的家产。
原以为过继到四房是为四房继承了香火,如今他羞愧的觉得自己像个贼,抢走了原本属于岑三娘的财产。
不仅如此,三娘还差点被许给了范家瘦弱的结巴儿子。
岑知林很长时间不敢去见岑三娘。他听着里面的对话,默默的想,明明六娘不喜欢三娘,为什么祖母一定要让三娘陪着六娘去呢?祖母难道又在算计三娘?他的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眼睛里都浮起一层水光,岑知林暗暗骂自己,你怎么能连祖母都不相信了呢?三娘和六娘岁数一样大,陪着六娘学礼仪正合适……岑知林替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站起身,带了阿富出了后宅。走在巷子里,岑知林又犹豫了。不管怎样,他现在是四房的当家男人,母亲让六娘暂时瞒着三娘,他必须告诉岑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