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站在轿子一侧,指点着府里各处给她看:“咱们家比不得老宅占地广,只得三进院子。前院是爹爹议事的地方。爹爹是武将,所以第二进院子便拆了,建了座大的演武场。咱们女眷住在第三进……”
岑三娘大致弄明白了。第三进院子正院是岑三老爷和三夫人住所,东西各带了个小跨院,其中一个是自己住的,另一个跨院住着四娘六娘。后罩房有几排房子,是内宅后院的丫头婆子们住所。再往后走是花园子。
走了一程,三夫人开口道:“四娘六娘只请了一个时辰的假,这便回去上课吧。我还处理家事,就不陪三娘了。后面是花园子,假山上建有一座凉亭,能望见江景。三娘子去瞧瞧吧?”
能望见江景,想必景致不错。岑三娘这几日也实在躺的厌烦,便没有拒绝,任由婆子抬了软兜去了花园。
园子不大,也没有湖。花木扶苏,竹林成幽,倒也雅致。
墙边堆起一座高高的假山,上面有座八角小亭,四面有雕花门窗,高度超过了围墙。
岑三娘下了软兜,正想扶着百草的手拾阶而上。
一名随行的婆子挤开了百草,搀住了她,满面含笑:“老婆子扶三娘子上去吧。”
岑三娘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回头,只见百草和知秋都被跟来的婆子丫头拦住了。凉亭里有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岑三娘看了眼那婆子,轻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便是,我去瞧瞧上面的风景。”
上得假山,凉亭的雕花木门打开了,空青走了出来,对岑三娘揖首,轻声道:“三娘子请。”
果然是他。岑三娘深吸口气,提裙迈进了门槛。身后吱呀一声,空青掩上了木门。
面向院外的雕花木窗开着,他站在窗边,太阳初升,将一缕金黄色投在他的侧脸上。岑三娘想起了阳光下的罗马雕塑。不仅是高富帅还出身皇族,他哪根筋抽了要盯着自己?
滕王转过身,望定岑三娘微微一笑:“原想着接你去长安你外祖家,看在我面上,你外祖父也会善待于你。我原是一番好意,你偏任性记恨着你外祖父,不愿去。我只好想法子将你接到身边来。是否觉得比隆州岑府自在许多?”
合着他是好意,自己是任性。还一副为了她着想的模样,岑三娘气极而笑。
滕王朝她招手:“参军府这处临江亭观景倒是不错的。过来。”
当我是小猫小狗,招招手就摇着尾巴冲你去了?岑三娘矜持的站着,利落的反驳着他的话:“我在隆州比在这儿自在!你是想法子骗我来的!我那晚见着你顿时被你吓晕了!”
滕王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顿时被我吓晕了……”
他两步便走到岑三娘面前。
岑三娘紧张的挺直了背。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巧的将她拉到了窗边:“你瞧,天高云阔。隆州的天井小院里哪能见得到这般美景?”
宽阔的江面映入了眼帘。阳光将一江水染得绚烂,朝霞下,江心沙州上白鹭飞停,芦苇丛中有打渔人的窝棚升起炊烟——岑三娘尤记得从隆州岑家的窄巷子里望出去,天空被分割成高高的一线。
他在诱惑她。洪州唯他独大。三堂叔一家为讨他欢心甘心诳了自己的侄女送来。只要答应他,她岑三娘会从一只隆州蜗牛变成一只洪州大闸蟹。怎么横着走都由她。
可是为什么呢?
岑三娘不是真的只有十三岁。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紧张。猪被养肥后的命运是被杀了吃掉。
她退后了一步,勇敢的抬头和他对视:“你究竟是谁?如此看重礼遇,必有求之。贵人需要三娘做什么呢?”
“先帝封我为滕王。今上封我为洪州都督兼刺史。我名元婴。”滕王含笑告诉她,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岑三娘不加思索的回答:“我不愿意。我已经订亲了。”
滕王看着她:“你会愿意的。”
岑三娘倔强的重复:“我不愿意!”
滕王脸一沉:“你不愿意?”
他眼睛深处闪动着冰冷的光芒,让岑三娘不寒而粟,她挤着两颊露出笑脸:“我说笑来着。您别介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