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的脸色平静无波,她点了点头,“嗯。”
医正无法,只得将金针刺入了沈灏的几个大穴,然后迅速地离开屋内,他知道接下来定是侯府主子之间的秘话,知道了是要掉脑袋的。
过不多久,沈灏果然徐徐睁开了双眼,他在昏迷之前曾有过剧烈的挣扎,如今醒来见榻前围着妾侍子女,自然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不由一滴浑浊的泪水缓缓滴落下来,“我……你们……”
他不由将沈柏招到近前,声音嘶哑地唤了声,“柏儿!”
沈柏见了沈灏有些畏惧,并不上前,却一个劲地往柳姨娘怀中靠,直到柳姨娘说了他几句,这才不甘不愿地叫了声,“父亲。”
沈灏见此场景,想到那日月芙阁中沈棠的声声指责,不由悲上心来,嚎啕大哭起来,但他的身体太过虚弱,承受不住这样的大哭,很快便变成了费力的干嚎。
沈棠淡淡地问道,“父亲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们交代的吗?”
沈灏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才微弱地说道,“我对不起你们……到了地下,若是还能遇到你母亲,我也会郑重地求她原谅。可是……”
他的双眼满是祈求,“就看在我们父女一场,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沈棠挑了挑眉,“你说。”
沈灏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听说柔妹在诫堂得了重病,近日天冷,若是这样拖下去,她自来娇贵,怕是也要受不住。若我一死,能抵得住她的罪过,那还要求你们将她放了出来。”
沈棠的唇角扯出勉强的笑容来,“父亲对您的柔妹,果真情比金坚,便是戴了绿帽子,也要维护她到底,这让女儿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沈灏用尽全身的气力撑了起来,拉住沈棠的衣裳,他的脸色惨白,眼睛却赤红一片,眼泪不住地滴落,“柔妹是做错了,但如今她也受到了惩罚,我不求你能善待她,只求留她一命,毕竟她还有松儿啊!松儿可是你的弟弟!”
沈棠冷冷地笑道,“你放心,便是你不说,秦氏也不会死的。我们不像你们,能够随意将他人的性命践踏在脚下。”
沈灏似乎是松了口气,脸色渐渐显得平和安静,“我若是死了,你们定然会放过柔妹,他果然没有说错。”
沈棠闻言大惊,“他……他是谁?谁跟你说过什么?”
但回答她的却是可怕的寂静,她颤抖着探出手去,沈灏的鼻息已停。
就在这时,莲莲匆忙赶了来,满脸是泪地说道,“夫君,姐姐,郡主没了。”
沈棠沉沉地对着沈榕说道,“这件事另有蹊跷,将他的随侍都找来一一审问,看这几日来还有什么异样之处,这书房内也要仔细查看。这几天他是几时进的饭食,吃了多少剩了多少,一共饮过多少酒,是什么酒,各多少,全部都要查清。”
等吩咐完了,便按照规矩,将郡主和沈灏双双病逝的消息送进了宫里,然后等到天亮又至各个有殷勤的府邸去报丧。
这样两个本来好端端的人,忽然之间同时病逝的事情太过罕见,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哗然了,有好事者便将永宁伯夫人被扔出侯府那事传了出去,不多时便生出了好几个版本来。
有的鉴于秦氏对沈灏原配所出的一对儿女常年来的迫害,便说沈棠回门那日,秦氏因嫉妒她嫁得好,便在席间对她数度奚落,荣福维护这个女儿,因此与秦氏闹了冲突,秦氏暗恨便着人对荣福下毒,被发现后打入诫堂。沈灏为后院之事烦心,借酒消愁,昏沉中又不曾注意开窗透风,小厮们玩忽职守,便让他中了炭毒,以至枉死。
又有人说,秦氏从前虽是平夫人,气派威严犹胜正妻,后来荣福来了,她的地位骤然下降,早就对荣福不服气了,因此买通了会巫术的婆子,令她对荣福作法,被发现后投入诫堂,荣福本以为解了巫术,对己无害,但谁料到永宁伯夫人前来兴师问罪,或是催动了巫术,引得荣福急病身亡,沈灏因为心情不好,加上继妻病逝,伤心交瘁之下,也倒下了。
但版本虽多,总的来说却都是将矛头指向秦氏。
皇上下了圣旨,赐沈灏谥号为贞烈,在众多熟悉沈灏的人眼中,这谥号十足是一个笑话。痛失爱女的景阳王不出预料地大闹了一场,并且认定了荣福是沈灏和秦氏联手害死的,无凭无据,刑部自然是不会随意定罪,但秦氏谋害论却越发不胫而走,私下里惹来许多对当年那段旧案的揣测和猜想。
因为临近年关,沈灏和荣福只不过在侯府停了五日,便就匆忙出殡落葬,由于景阳王的坚持,荣福的墓穴另点在了别处,不与沈灏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