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愣怔的看了陆言半晌,才吃力的说,“阿妩,我有话跟你说——”
陆言胡乱的用帕子擦了眼泪后,示意宫侍们退下。
崔太后轻咳了几声,“阿妩,等我走后,你就回陆家吧。”
“大母你不会有事的。”陆言握着崔太后的手泣不成声。
“大母这辈子什么荣华富贵都享过了,现在走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崔太后目光爱怜的看着陆言,她目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妩了,“阿妩,你告诉我,你真不喜欢刘铁吗?”崔太后轻声问。
陆言听到了崔太后的话,心裏一时百味杂陈,她摇了摇头,刘铁这么多年对自己的种种好,陆言的心就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就更不能害刘铁。
“那以后你就回陆家吧,你阿姊肯定会护着你的。”崔太后道,陆希的个性她了解,只要陆希有能力,她一定会护着阿妩到底。
“大母——”陆言脸靠在了崔太后的手上,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崔太后冰凉的手。
崔太后看着外孙女的模样,心裏无不后悔,要是她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情况,她就不把阿妩养的这么娇嫩了,陆家的两姐妹可以说都是一朵兰花,如果说陆希是一朵生长在野外的兰花,她知道怎么利用手上的一切让自己生活更好的话,那么阿妩就是已经被人豢养的太过娇嫩的兰花,只知道让人照顾让人灌溉,却不知道如何让自己生存,崔太后勉力的抬着手,爱怜的摩挲着陆言的脸,阿妩,你一定会没事的,大母怎么都要保你一生无忧。
崔太后是在半夜去世的,去世的时候,高威命人敲响了丧钟,依皇太后的礼节给她下葬。
陆希这几天晚上睡得并不好,春暄和烟微已经轮流陪了她好几夜了,她依然时不时的会惊醒,当宫中的丧钟响起的时候,她跟轮值的丫鬟几乎同时惊醒了,不用下人来报,她心裏就猜到是崔太后的薨逝了,死了——陆希心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阿娘——”高年年睡得正香被陆希从被窝里拉出来,外面套上了孝服,她小脑袋不停的往下垂,伸出小手要陆希抱。
“年年乖,跟着春暄。”陆希搂过女儿亲了下,将女儿递到了春暄怀里。高年年见阿娘一脸郑重就听话的靠在春暄怀里。
“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接到消息,比陆希还要早一步起身,见阿娘脸上还有倦色,高崧崧上前给陆希揉肩,“你再休息一会吧,反正宫里摆开灵堂还要一会。”崔太后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祖翁只是说以皇太后礼下葬,又不是真正大兴的皇太后,他们只要去一次礼节到了就可。
“不用。”陆希摇头,要说陆希让对崔太后的去世有多少伤心那是不可能的,最多有些怅然,“从礼节上说,她是——常山公主的生母。”陆希无论如何说不出外大母那三个字,她孩子的外祖母只有她阿娘一人。
陆希从来没有对孩子说过常山公主的事,不过高崧崧和高山山在来建康时就从王直口中得知了一切,两人听了陆希的话,心裏暗暗撇嘴,常山的生母又如何?耶耶连她都弄死了,还会在乎她娘?要不是王直再三告诫他们不可乱来,他们早把常山偷出来鞭尸了。
陆希将两块男士手帕递于儿子,高崧崧和高山山困惑的接过,就发现上面有熏眼的浓香,两人忙把手帕塞到袖子里,“阿娘?”
“好歹要送崔太后最后一程。”陆希说,“你们两人大了,就替年年分摊点,年年就不用了。”陆希可舍不得拿药熏自己心头肉的眼。
“阿娘,我们知道。”两人恭敬的应了。
三人到崔太后的宫室之时,已经一片白布飘扬,高皇后一身粗麻衣跪在崔太后灵前,完全执儿媳的齐衰礼,而高威正脸色难看的看着女儿,高元亮和太子妃也在,高元亮神色平静,太子妃则一脸为难。
“父亲。”
“祖翁。”
陆希领着三个孩子上前给高威行礼。
高威见二媳妇来了,神色微缓,见陆希也是服了小功,心裏颇为郁闷,崔氏也算是陆希的外祖母,她服小功也就算了,这郑家都没了,丽华为什么还要给那老太婆服丧?高威心裏很不爽,可女儿理都不理他,这让高威心很受伤,不就是说了一句,你要是早听我的话嫁人就不用服了,何必生那么气呢?高威可从来没想过让女儿守一辈子寡。“你们照顾着丽华。”高威对太子妃和陆希说。
两人低头应是。
娄氏她也来了,高后要为崔太后守灵,分不出太多的心打理丧事,太子妃年纪小,没这种事的经验,她就派人去请娄氏来帮忙,娄氏倒也没有推脱,早早的过来了。
因女眷陆陆续续的都来了,高威和高元亮也不好多留,就先带着高崧崧和高山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