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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旁黑鸦嘲哳, 从杉树林里啊啊惊起, 扑腾着翅膀四下飞散。&lt;/p&gt;

风里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鲜红缓慢地从慕容怜的伤处洇开，浸润到他身下的瓦砾砖石上。&lt;/p&gt;

刺杀只在转瞬间就开始，又很快地又结束。&lt;/p&gt;

这一伙人行动迅猛, 受过最苛严的训练, 顾茫和慕容怜站的那么近，那些法咒却只攻击到了慕容怜，没有伤及顾茫半分。&lt;/p&gt;

并且他们暗杀的箭是由灵力凝成的，在没入血肉的瞬间便爆裂，因此慕容怜身上虽没有带着任何箭镞, 却已被炸出了十余处血窟窿。&lt;/p&gt;

他受伤的最开始, 还没有立刻倒下，但是血越流越多, 痛越来越深, 最后终于支持不住, 蓦地跪跌在地上, 猛呛出一口血来。&lt;/p&gt;

顾茫看着他这样, 脑袋里嗡地一声像有什么炸开了。&lt;/p&gt;

“慕、慕容……”&lt;/p&gt;

慕容怜捂着胸口最深的一处伤, 不住喘息着，淡薄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苍白发青。&lt;/p&gt;

树梢上的刺客里忽有一人闷声道：“主上, 有人来了！”&lt;/p&gt;

“快撤！”&lt;/p&gt;

嗖嗖几道黑影闪掠, 刺杀者就像来时那样, 迅速消失在了密林深处。&lt;/p&gt;

慕容怜虚弱地骂道：“他妈的……贱人……有种别跑……咳咳咳咳……”&lt;/p&gt;

话方说完，就又哇地吐出一口血，摇摇晃晃地整个扑倒在了沙砾尖锐的河滩上。&lt;/p&gt;

明月当空，鲜血弥散，河滩边上瞬时只剩下了顾茫和重伤了的慕容怜。&lt;/p&gt;

虽然在顾茫的记忆里，与慕容怜有关的好的回忆已然剩下不多了，但当他真的看到慕容怜浑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时，他颅内最隐秘的那根神经还是被刺痛了。&lt;/p&gt;

他指尖发凉，原处站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查看慕容怜的伤势。这一看之下，更是触目惊心，别的且不说，胸口那一处，已然被灵力箭镞爆得血肉模糊，血流不止。&lt;/p&gt;

顾茫本能地想拿手去捂，可是却无济于事，粘腻的鲜红很快就沾了他满掌，却根本堵不住慕容怜的失血。&lt;/p&gt;

“慕容……慕容……”&lt;/p&gt;

慕容怜这时候已经不行了，他的眼神光都开始涣散，仰躺在砂石地上，胸口急促地一起一伏，每一次呼吸都有更多的血涌流出来。&lt;/p&gt;

他费力地转动琉璃色的眼珠，看了顾茫一会儿，低声道：“你……”&lt;/p&gt;

“……”&lt;/p&gt;

“你……当真……那些……咳咳，与我，与我有关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记得了？”&lt;/p&gt;

如果这番情景这次问话提早一个月，在顾茫重聚的记忆尚未消散的时候，那么顾茫或许会把真相都告诉他。&lt;/p&gt;

可惜太迟了。&lt;/p&gt;

顾茫瞧着慕容怜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明明是那么漂亮的眼睛，却因为琉璃色的眼珠上浮，天生一副三白眼的阴狠模样。&lt;/p&gt;

“你至少……至少也应该……”慕容怜喘了口气，颤抖地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他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以至于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力气。他死死盯着顾茫的脸，眸中闪动着某种极其复杂又极不甘心的光泽，他张了张嘴，刚想继续说什么，可是出口的却不是声音，而是淤血。&lt;/p&gt;

远处密林里有人声与灯火逼近，慕容怜苍白的脸庞上忽然闪过一丝清明。&lt;/p&gt;

他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聚起一层薄薄的华光，抵着顾茫的胸膛很轻地点了一下，而后将他推开。&lt;/p&gt;

“跑。”&lt;/p&gt;

慕容怜这时候神智已经濒临熄覆了，他的眼睛开始失去焦距，但他仍低哑而浑浊地催促着。&lt;/p&gt;

“……快跑……不然就……”&lt;/p&gt;

又是一口鲜血涌上来，慕容怜的声音几乎已经微不可闻，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大睁着，眼珠子左右微弱地动一动，里头倒映出漫天星斗和顾茫惶然的脸来。&lt;/p&gt;

呓语般的最后一句话从沾血唇齿间飘落：“……就……再也……解释不清了……”&lt;/p&gt;

“慕容怜！！”&lt;/p&gt;

“顾茫……”神智模糊之际，他低低道，“……其实……我……我也没……”&lt;/p&gt;

话未说完，已是一口血涌将上来。慕容怜的手动了一动，似乎想最后再做些什么，可是他再没有力气了，手还是蓦地垂了下来。&lt;/p&gt;

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以至于顾茫脑袋里嗡嗡地，根本转不过磨来。&lt;/p&gt;

慕容怜想说什么？&lt;/p&gt;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闻声赶来的北境军巡逻修士提着风灯掠出了密林。灯火晃到他们身上，为首的巡逻队长沉默须臾，手中的灯盏蓦地跌落在了河滩边。&lt;/p&gt;

那修士失声道：“望舒君？！！”&lt;/p&gt;

猎猎腥风刮过，戒哨自河边刺破苍穹，传遍了整一片黑夜——&lt;/p&gt;

“快来人！！望舒君遇刺了！！！”&lt;/p&gt;

“抓住这个刺客！”&lt;/p&gt;

“擒住他！！”&lt;/p&gt;

顾茫并没有打算逃跑，可那些修士哪里会管？忽地斜刺里射出一道法术的极光，狠狠击中了顾茫的后背。&lt;/p&gt;

极光射来的地方有人大喊：“打中了！他跑不了了！”&lt;/p&gt;

“押回去！”&lt;/p&gt;

顾茫昏昏沉沉地在慕容怜身边倒下，他正巧是面对着慕容怜的，面对着那张怎么也教人看不透的脸－－&lt;/p&gt;

这张脸此刻血色全无，那双总是带着嘲讽的桃花眼也紧紧闭着。&lt;/p&gt;

慕容怜之前是想和他说什么呢……慕容怜……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lt;/p&gt;

缺失了记忆的顾茫混沌地想着，却是全无头绪，而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景象，便是一众赤翎营的人围了过来。&lt;/p&gt;

.&lt;/p&gt;

“你……当真……那些……咳咳，与我，与我有关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记得了？”&lt;/p&gt;

“你至少……至少也该……”&lt;/p&gt;

也该怎样？&lt;/p&gt;

也该记得些什么？&lt;/p&gt;

慕容怜昏迷前的话语像是梦魇一般，在他梦境深处回荡着。&lt;/p&gt;

顾茫浮沉在一片茫茫然的黑暗之中，有一束光陡地自他胸膛处渗透而出。他在梦幻中坐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lt;/p&gt;

散发光芒的位置正是慕容怜最后用手指点过的地方。&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