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人作为一府之主,这些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他的,最初,他知道时,心里也是又气又怒,气的是姚未什么都不打听清楚就应了下来,怒的是那儒派太过欺人,几个入府学三年的秀才欺负一个童生算啥本事?
何况,他们设计这一出又一出的为的还不是借着姚未羞辱他?
姚大人想起那姓张的临走时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他授意的,当日姚未打了儒派的脸,姓张的不好跟个后辈计较,可是心里一口气也没散,他不好直接出面,但又不能让姚大人父子好过,这才有了儒派弟子打着旗号挑上姚未的事儿。
姚未的本事,他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除了嘴皮子利索,能言善道,歪理一堆,别的实难有大出息,与儒派几位出众的弟子比试,这是自讨苦吃。
虽然姚大人觉得心里门清,但还是暗地里遣人注意着比试里的一举一动,第一场比试结果传回来后,姚大人愣是好一会没回过神。
下面等他回话的人抬眼看过去,却见姚大人蓦然回了神,却是哈哈大笑:“这小子,还真真是知道利用自己的长处,还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对付比自己强的。”
下面的人其实在打听到消息时也跟姚大人一般,这会还面带喜色的跟姚大人夸着姚未:“公子虽顽皮了些,但一向聪慧,另辟蹊径对上那彭海不足为虑。”
手下的附和虽然让姚大人心里满意,但知子莫如父,姚未顽皮那是肯定的,聪慧也是有的,但这样挑破了常规,避自己的短处去挑对方的长处,而选择攻击别人的短处,哪怕自己败在了对方手上,但对方却也同样要败,这一局,几乎可以断言为平局,但姚未却在通读千百藏书的彭海手中蒙对了两题,这样的法子绝对不会是姚未能想出来的。
恍惚间,姚大人似乎是想起了点什么,他突然问道:“上次我记得听你提起,说公子如今在府学里同谁住在一个园里?”
在赶了姚未去了府学后,姚未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按时报给姚大人知道,只近日衙门忙碌,姚大人对姚未的事儿也没过多关注,知道他人好好的,其他的便没过太在意,如今看来......
下面的人弓着身,答话:“回大人,是白家的三公子、施家的小公子以及本次院试的头名。”
“白家,施家?可是白晖和施越东?”这二人,在渝州府境内如雷贯耳,都是自小成名,有名师教导长大的,倒是那位院试头名,在院试之前并不为人所知,但能在他和姓张的那般挑剔下夺了头名,想必也是个人物。
姚大人也没料到,姚未竟然会跟这三位住在一起,不过能在这几位身旁,说不定还能改改姚未那跳脱的性子,专心读书。
“回大人,公子确实是跟这几位公子住在一起。”下面的人肯定的说道。
姚大人反而想的更远。比如一向直爽得没有心眼的姚未突然懂得利用弱点,一向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完的姚未能在通读千百藏书的彭海手里蒙对两题...他突然问道:“第二场比试结果如何了?”
下边的人刚跟门口通报的人暗地里接了头,闻言垂着头有些不敢看上头:“公子输了。”
姚大人并没有生气,相反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倒不是说姚未不会做诗,相反,姚未在他的鞭策下还是能勉力更风做两首的,只是他的诗说是诗,不如说是打油诗更切贴,在渝州府外头,还流传得有不少姚公子所做的诗,很是被人津津乐道了一番。
可姚未的输,更让姚大人肯定这里头有猫腻,有一种从姚未开始比试时,便有人替他设计好了一切,何时赢,何时输都制定得清清楚楚,依照他们的设计,若第一场平局,第二场姚未输,第三场那便是最关键的,可是,他们又怎么能让素有渝州鼎鼎大名的心算彭海落败呢?
这可不是第一场,他们用了彭海的弱点去攻击对方,最后一场,乃是硬拼的。不止姚大人,所有把目光放在桃林的,都在等待答案的揭晓,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了,姚未和彭海各自写了答案递给了付举人。
付举人揭开两张纸,眼一扫,顿时笑了。
不过他并不急着揭晓答案,反而朝围在桃林四周的学子们看过去,看他们忙碌了半天,问了一句:“各位学子与他们同时答题,现下可有答案了?”
学子们面面相觑,一时更是安静得很,只闻桃花淡香从中拂过,人群里,有认忍不住辩驳:“这两题也太难了,半柱香的时间根本不够,比前两场比试时间还短呢?”
他的话让不少学子都深有同感。
付举人扬起了手中的两页纸,一一朝说话的点头的学子们看过去:“可是,你们做不出来的题,姚学子和彭学子都做出来了。”
下面的学子们都不说话了,有些心虚的躲避付举人利剑一般的眼神,颇有些敢怒不敢言,在他们心里,输给了素有盛名的彭海不觉得丢人,但输给了才童生的姚未是断断不会的,谁知道那位姚学子是不是见时间到了,随便找了个由头添上去。
儒派的弟子们见状,倒是把其他学子们的心声说了出来:“先生,那位姚学子从未接触过心算,他肯定是随意写出的答案。”
付举人眼一抬,看了过去,唇一弯,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姚学子学没学过心算,你又从何得知,需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又怎么否定了别人在你看不见时的努力?”
“我...他”
儒派的弟子们还想在辩驳,但见付举人似笑非笑的脸,只得闭了嘴。
付举人这才把目光转回了姚、彭两人之间,或者说定定的看向了姚未,说道:“姚学子,都说你未曾学过心算,是随意写上的答案,你就不解释解释?”
姚未一脸诧异,怒气显而易见:“先生,这些人胡扯。”
付举人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姚未气呼呼的:“学生虽然长得风流倜傥,一向让人觉得有些玩世不恭的,但学生对心算一学还是学过几分,只是无人知晓罢了,再则是从前没碰到过像彭学子这般,邀我比试心算的而已。”
付举人倒是接受了姚未的解释,还朝着儒派弟子那边看了一眼,似乎在说:听见了吧?
儒派弟子们气愤难当,姚未是谁,他们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怎会不过几日就学会了心算一学,心算要真这般好学,儒派之中又怎会只出了一个彭海?
这...绝对作弊了!
怀疑归怀疑,但儒派弟子们并没有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就胡言乱语,毕竟若说姚未作弊,那首当其冲怀疑的就是出题的付举人。
付举人若只是个小小的举人,他们儒派学子自然不会顾忌,但难就难在,府学的院首是付举人的亲爹,在府学的地盘,付举人那是横着走的,而且性子也是最为喜怒无常的,加之有身份,并不担心他会被谁给收买,为了公正,儒派弟子这才敢邀付举人做比试官。
只有郁桂舟和施越东两个知道内情的都撇开了头,不再去看姚未那仿佛跟真的一样,活脱脱被人诬陷的表情。
良心都不会痛吗姚学子?
无论下头有多少心思,但等付举人开始宣布时还是静得落针可闻:“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出自《算法统宗》,现今在我府学藏书阁里收藏着,宝塔浮屠,一共七层,每一层悬挂的红灯数是上一层的贰倍,试问,那塔尖上有几盏灯?”
付举人念到一半突然顿住,像有恶趣味一般看了眼被吊起来的众人,这才不疾不徐的接着往后说着:“这题答案为叁,至于为何得叁,本夫子就不一一解释了,若有想知道如何解答的,可去往藏书阁翻看,至于姚学子和彭学子二人,他们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这不可能?”彭海第一个就是不相信,他转头看向洋洋自得的姚未,瞪大了眼,心里翻涌沸腾,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付举人哪管这些,又开始念第二题:“九百九十九文钱,时令果梨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本题涉及民间买卖,最是常用,梨为陆佰伍拾柒,果为叁佰肆拾叁,梨所得银钱为八佰零叁文,果为壹佰九拾柒文钱,本题解法若有兴趣知道的可在比试后问一问姚学子和彭学子,那么...”
他突然问着彭海:“那么彭学子,你认为这一题,你和姚学子之间,谁对谁错?”
彭海抿唇:“回先生,此题学生的答案是对的,至于姚学子,学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