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十九)(1 / 2)

郁秀才 予乔 3569 字 2022-12-22

渝州府学,非府试前十者不可入,非学子拜师者不可入,非鼎鼎大名者不可入,非大儒推荐者不可入,而能入得了州学的,那必然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个个擅文擅诗,学识渊博。

这是一般人对府学的定义。

而这些百里挑一的人物里,人人都以为入得了府学的最低的都是秀才公,是以从来没怀疑过,在府学中,也会有童生的存在。

虽少,但确确实实存在。

而姚公子又是一个另类了,毕竟他是以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形象被他那个在渝州府里只手遮天的亲爹给硬塞进去的,且他还有一位大儒外公,在渝州境内跺跺脚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因此,渝州府学破例让他入了学。

虽说童生不足为奇,但大小也是个功名不是,放在平日里,在村民们心里还是能唬唬人的,不过今日不同往日,这外头,光来的秀才公就有好几位,在他们后头的学子里,有童生功名的又是十来位,所以,装作高冷的姚公子怂了怂也不足为奇。

谢大力虽然心里嘀咕了两句,到底不敢放在明面儿上来说,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装模作样的小口抿着水喝了几口,等着他们回话。

“不去,”白晖拒绝得很干脆。

他是来看郁兄教学的,可不是来挑人切磋的,就算他需要证明自己,也不会挑这些默默无闻的人不是?

施越东虽说还是面嫩,但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想法,随着白晖附和着点点头。

“大力哥,你也听到了,他们几位也才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实是没心思跟人讨教,我们就想安安生生的教孩子们读读书,别的啊管不了了,让他们都散了吧,”郁桂舟便出面含蓄的把人送出去了。

话里话外还透露出了一个意思,就是他们只愿意教孩子们读书,要是跟这些镇上来的又是切磋又是指教的,那哪还有心思去教导孩子们呢?

谢大力在回去的路上细细想了想这话,突然他一拍额头。是啊,若是几位秀才公们顾着去跟人切磋了,那不是白白耽搁了孩子们,那他家的牛蛋......

想到这儿,谢大力加快了步伐。

等人一走,白晖就软在了椅上,大刺刺的说道:“这些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让本公子出面去跟他们讨教,就算本公子要挑,那我的对手也必须是得如同郁兄、施兄这样久闻大名的人物不是,否则岂不是白白降低了本公子的身份?”

他斜眼看了看姚未,嘴角一弯:“倒是姚公子,如今肚子里已有了几分墨水,想来去跟人指教指教还是可以的。”

姚未正跟门口好奇又不敢进来的两个小娃大眼瞪着小眼,玩着藏猫猫呢,一听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顾不得跟小娃们闹,转头自嘲了一句:“比不得白公子肚子里墨水的半分。”

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公子哥怎么了?

他招谁惹谁了?

哪家的败家公子哥有他这样正气满满的名声?

想让他出门去挡祸,门都没有!

郁桂舟偏了偏头,也不阻止他们斗嘴,招呼着在门边躲躲藏藏的丁小秋和赵禾进来,两小娃眼一亮,碍于人多,扭着屁股颠儿颠儿的进来了,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只名为石头的小尾巴。

郁桂舟依次摸了摸几个小娃的脑袋瓜,温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是表嫂说用饭了,”说完,丁小秋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因为家里来了几位客人的缘故,郁家这边压根就没准备,一时到手忙脚乱起来,又是出门去村子里割了新鲜的肉,又是杀鸡炖肉,又是捞鱼下锅,谢荣、郁竹姐妹包括丁氏都忙得团团转,期间,在听到郁桂舟带他们去安顿时,谢荣又有些庆幸。

亏得前些时候逢集,她听相公的话扯了布做好了枕套被褥给备下了,这不,正好赶上了。

等灶房里头做好了饭菜,那香味顿时飘了进来,姚未等人都不自觉的吞咽了口水,见此,郁桂舟牵起了几个小娃,笑道:“既然已经做好了饭菜,那咱们过去用饭吧。”

姚未反应迅速,一下站了起来朝外头,丝毫不拘礼:“走走走,我早就饿了,车里一直吃的干巴巴的点心,真是没味儿得很。”

落后他几步的白晖哼了一声,长腿跨步,丝毫不显慢。

郁桂舟摇头失语,关切的问起了身侧的施越东:“施兄这次来怎不把夫人一同带过来?”

提起张月,施越东不自觉柔了脸庞,他抿唇轻语:“家里母亲生病,她要留下照看一二,且我同两位兄台是从府学里直接过来的,她,她未曾同我一道去府学。”

成了亲,施越东一下仿佛成长了一般,说起关于这些,也不再动不动脸红耳赤起来,反倒是落落大方,浅谈上几句,郁桂舟不得不感叹,这成个家确实让人由男孩转变成了男人,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对张月并未跟着去府学,他还是知道两分的。

因着明年初便是乡试在即,以施越东的学识,考取举人应是不难的,若是张月跟着过去,只怕施家人会担忧她让施越东分心,沉迷在儿女情长之中荒废了学业,到时考不上举人不说,还把心性给堕落了,因此,才想着在乡试前,让他安生读书。

其实别说施家,便是他们家,郁家两位老泰山,郁当家等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从来未提过让谢荣跟着他一道去渝州府,替他收拾打理,不过都是想让他过了乡试在谈其他。

以及白晖、姚未,这两人年纪比他和施越东大,但白家和姚家却丝毫不急着给两人安排定亲等事宜,不过也是有此考量罢了。

到了堂屋,桌椅碗筷已经摆好了,男女分了两桌,丁氏带着谢荣、郁竹姐妹和几个小娃在女桌上落座,郁老祖、庞氏带着一众男眷在男桌上入座。

郁老祖和庞氏都是有见识的,两人陪着白晖等人说说话,又有郁当家豪爽的作陪,一顿饭也是宾客尽欢,女眷那桌,谢荣等也不时的给他们添饭倒水,一通忙碌下来,桌上也是风卷残云。

等姚未几个走出了郁家,朝着堂上而去时,还不雅的打了个饱嗝,他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道:“今儿这顿饭是我这些天来吃得最好的一顿了,郁兄,嫂子和两位姐姐的厨艺当真不错,比我家那厨子还好呢。”

白晖和施越东虽没说话,但两人也湉着肚子,一副吃多了的模样。

郁桂舟照看着三个小的,边回头谦虚了一番:“姚兄可是说笑了,谁不知姚府上的厨子可是酒楼里的大厨,什么精致的菜色不会,也就是你们难得吃上一回农家饭,新鲜罢了。”

就跟天天吃大鱼大肉的一样,那顿顿吃肯定腻味儿啊,突然吃到点清粥小菜可不觉得美味无比吗?

姚未想了想是这个理儿,还嘿嘿直笑。

郁家离学堂近得很,转过弯不远就是,几人离着学堂还有些距离,便见堂外竹篱笆墙外站满了人,皆是青衫儒巾,一副读书人打扮的模样,在他们不远处,还有几乎办大个村的村民们围簇着闲聊。

四人当即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怎么回事?”姚未不满道:“不是说了不同他们讨教吗,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了?”

在他们要走近时,一直苦着脸的谢村长早早见了,松了口气儿一般跑了过来,唉声叹气起来:“几位秀才公,实在对不住啊,这些人,老头子说了也没人听啊。”

郁桂舟抬了抬头 :“村长,这怎么回事?”

“嗨,还不是听你们回绝了,”谢村长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这些读书郎们说既然几位秀才公不肯指教指教,那就让他们听闻一下四位秀才公同在一台讲课的风姿罢了,所以,便站在堂外等着看呢,老头子劝了半会,他们也不肯走,还说啥定然不会打扰到诸位,这,这,你们看现今如何办是好?”

四人相顾一看,只得应承了下来这种无赖之举。

白公子还大气凛然的拂过手中的长型盒子,道:“既然他们想看,便让他们看着吧。”只有看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差不是?

免得还存着幻想,时不时来村子里找他们,打着什么切磋的主意。

谢村长见他们态度随意,并不在意的模样,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滞,跟在几人身后朝着学堂走去。

别说镇上的读书人想看,便是他也是好奇得紧呢。

等他们走近,等在外头的少年们纷纷看了过来,有微微羞燥的,有大胆直视的,还是最先同村长打过招呼的几位秀才公站了出来,与他们攀谈了两句。

“实是失礼,还望诸位海涵。”

“我等也是求学心切,还望几位见谅。”

其余的也纷纷附和。

都说成这般了,郁桂舟等人还能去计较不成,人家都只愿在墙外一窥上学罢了,并无做出过激的行为,他们也只得认了下来。

“诸位随意,只是这学堂原是为村中的小娃们启蒙之用,所讲所学并无涉及其他高深的学术,只怕要让你们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