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更强的、越强的权利来好好在这一场博弈中保护好家人,不让他们受一点伤害,哪怕是拼尽了他的命,也要在这即将风雨飘摇的上淮城站稳脚跟,撑起这郁府头上的一片天。
父子相拥的温情久久不散,在书房门口,逆着光芒,谢荣明眸皓齿的看着眼前的一起,含笑不语,在她的身边,还牵着一个小小的小闺女,与她一般,眯着眼,笑弯了腰。
“郁大人,请随老奴来。”大总管手持拂尘,笑着同他道。
郁桂舟蓦然回神,也朝他笑着:“来福总管客气了。”
来福总管点点头,在前头带路,到了明正宫外,依然推开了房门,朝他抬了手,小声的提点了句:“陛下今日心里不舒坦,郁大人......”
点到为止,郁桂舟轻声道了谢:“多谢大总管提点。”
见此,来福大总管微微侧了侧,等他走了进去,又缓缓把门给合上。郁桂舟记得上次被陛下单独召见时的情形,那不过是短短几月之前,当时他被从亡山调回来,一颗心在面圣时还有些忐忑难安,虽然说了很多豪情壮志的话,但心里还是一个劲的打鼓。
时间宛如暮鼓晨钟,而今,当他再此沿着当时的步伐走进去时,心里却平静得再也掀不起波澜,甚至还有余地想了些有的没的。
魏君依然在龙案后神情莫测的打量他,君臣之间相顾无言,直到郁桂舟含笑的施了个大礼,高呼万岁,魏君才冷冷的看着他:“万岁?爱卿觉得,朕真的能万岁吗?”
这四海之中,有无数的人,明里的,暗里的想要他的命,想把他拉下这龙桌,而他,为了维护这帝位,殚精竭虑,为了维护这个帝国的安危,彻夜苦思,为了稳固这权势,习平衡之道。
直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魏君才蓦然惊觉,他如今已处于一个危险的位置,一个很高很高的位置,这个位置,摔下来会掉个粉碎,底下的人仰望他,他居高临下的看着。
什么权倾天下,什么帝位一怒,伏尸百万,他只觉得那高处异常的空旷和寒冷,因为那旁边,他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那些冷缕缕的专入他的心,让他也跟着心冷、心寒,最后麻木起来。
高处不胜寒!
帝王的异常只有短短的一瞬,一瞬过后,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俯览着跪拜的臣子,声音里带着几缕对蝼蚁的轻蔑和冷酷:“郁爱卿年少有为,堪称是大才之人,但,皇室丑闻绝不可被旁人知晓,如今郁卿既已知晓,那,朕也容你不得了!”
郁桂舟却笑了笑,微微与魏君对视:“陛下若想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魏君会吗?
诚然在昨晚知道那个惊天秘密时,郁桂舟首先也想过得知了此事的下场,他,石大人,还有一干暗卫,或许谁也逃不掉那个下场,因此他才会方寸大乱,才会状若癫狂。
直到稚儿声声呼唤,他才蓦然放松。
他不怕死,只要能在这世道上护得妻儿老小一家安生,哪怕他被悄无声息的灭口,也死无遗憾,他怕的是,他一死,这个家里的其他人又要如何?
郁桑还小,是否能护得住他们?
但,魏君会吗?
不会的,如今的魏君早以不是年盛时候的他,颜左相和太子的事儿还需追查,牵涉进来的家族还需要查,那些流走的东西还需要追查,甚至若是真的,这些年,陛下亲手培植了关家对抗白家,又有左相一脉站队,单凭一个白家,护不住这泱泱帝宫,也护不住这魏国数代心血。
他是一把好刃,魏君不会在榨干他之前,便让他消失在这世间。
“哼!”魏君道:“你倒是稳得住,就是不知你是真的不怕还是有恃无恐?”
“臣惶恐。”
郁桂舟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跪伏于地,不疾不徐的说道:“微臣怕,微臣还未到而立之年,十年寒窗,终有今日之果,家有娇妻爱子在怀,怎能不怕?”
魏君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这个大魏最尊贵的男人,此刻眼尾竟然有了很多的痕迹,气色也一下灰败起来,想来在听闻了颜左相一事儿后也是受了巨大的冲击,只见他难得的没有平淡无波,而是嘴角带了些嘲讽:“哦,朕还以为你们这些寒门学子都是一副硬骨头,不怕死的模样呢?”
颜左相也算是寒门出生,而他的一脉下也多是寒门学子,魏君这会恼了颜左相,也连着恼了那一脉的寒门学子,郁桂舟也不欲在这个节骨眼去说些让魏君更不舒坦的话,只行了大礼,道:“微臣愿用一生所学所用为陛下,为我大魏肃清乱党,以正朝纲!”
他施了一礼,又端端正正的叩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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