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杨嘻嘻一笑,看着她:“一会儿我来接你。”
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女生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过来了,人没进屋直接在外头喊她。外婆给俩人装了一小袋橘子让她带着,方杨骑起车来像一阵风。
小凉庄的夜晚悄然而至。
方杨家是开超市的,大人看着店。两个女生没了管束,在房间里闹着玩。女生从桌兜里拿出一个盒子,里头有很多从小攒着的邮票明信片贴纸糖纸一大堆。
“你还留着这些?”余声欣喜的看来看去。
方杨‘啊?!’了一声,又弯腰在桌子下翻了一通,找出好几瓶五颜六色的指甲油来。余声惊讶的一个个拿起看,这些小巧玲珑的罐罐还像当年她送出去那样崭新。
“我平时都不涂的。”方杨说。
余声笑了一下:“知道你喜欢收藏。”
“对了,前几天我妈在后院栽了几束指甲花,再过一个月开了花就可以包指甲了,比买的好看。”
余声说:“我记得要加白矾。”
“早就买好了。”女生嘴角一咧。
夜渐渐深沉,俩女生玩够了,平躺在床上一面吃着橘子一面聊天。余声眼皮慢慢打困,枕着‘余声你知道么’,耳边飘着模糊的‘我明年一定要考个好大学从小凉庄走出去’的声音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窗外一阵鸟啼把余声先闹醒了。
方杨睡得正沉,她轻手轻脚的穿衣服下床。厨房里方杨母亲正在炒着菜,她去了后院拧开龙头将就着洗了脸,眼角撇到前屋小超市里进了个人影。
“婶儿,有人买东西。”她站在院里喊。
女人扬声:“余声啊,你先去看看。”
那会儿太阳刚露出一个角,大地安静极了。余声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就过去了,小超市和里屋隔着门帘。她掀开帘子,有人扔了包烟和二十块到柜台上。
一时没见动静,梁叙摸兜找火机的手一停。
他抬眼看,眸子顷刻一愣。曾经鲜活的几个画面渐渐拼凑在一起,他舌尖轻轻碰了碰腮帮,饶有兴味的打量。女生发丝缭乱的束在脑后一匝有余,额头贴着长长的刘海湿湿的打在左边脸颊,眼睛清澈的能渗出水来。
“我,”余声很认真的问:“应该找你多少钱?”
梁叙眼皮懒懒的抬着,勾勒出眼角的一撇褶皱。
“十块。“他说。
余声闻言从柜子下的钱盒里找,没有十块的,她一张一张的数着一块凑齐了然后递给他。意外的是男生并没有去接,反而两手插着兜漫不经意的样子。
“我说十块你就信?”他笑嗤了一下。
余声怔住:“……”
身后方杨母亲赶了过来,余声低着眉立刻退开将钱交给女人。梁叙扫了一眼似乎平静淡定到不行的女生,后者目光抬都没抬转身就走,在方杨母亲说了句‘蓝白沙是吧找你十块’的时候背影顿了下。
梁叙嘴角噙起了一抹笑。
山沟里的太阳徐徐爬了上来,余声在方杨家吃了早饭才回去。清晨的曦光铺满了街道长巷子,偶尔有三五声狗吠和几户人家开门的吱呀声。
外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卷着旱烟。
路边频频过去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经过的时候停几分钟和外公说两句。梧桐上的叶子摇摇晃晃,地面上有小撮灰尘扬起。
余声也从屋里端了小凳子出来。
没一会儿,外婆提着两大袋子水果蔬菜回来了。余声跑去接了过来,外婆喘着气坐在台阶上。老太太一个劲儿的用手扇着风,余声将东西放房间端了水出来。
外婆喝了好大几口:“累死我了快要。”
“谁让你买那么多。”外公哼了一声,“多大年龄的人了不知道轻重。”
外婆‘去去去’了几声:“抽你的烟。”
“……”余声忍着笑。
隔壁婶子端了一大盆子水出来往门口就是一泼,笑着往这边看,揶揄着‘又和大妈吵呢大爷’。外婆对着那婶子嫌弃的指了指老头,外公不说话嘿嘿笑了几声,只往嘴裏塞旱烟。
“余余啊。”老太太缓过来劲儿,“外婆给你找个差事。”
女孩子云里雾里,歪头问是什么。
“教人画画呀。”老人笑,“我今早去买菜那家有个姑娘要学画,这不是你的特长么,反正暑假也闲着,就怕你闷出病来了。”
“老呆在家里肯定不行。”外公举着旱烟对着她。
“去。“外婆翻了老头一眼,“有你说的啥话。”
早上八点的阳光和老人的笑容混合在一起,院子里母鸡咯咯叫了几声。微风吹起老太太耳边的银白发,那眼神里的慈爱操劳一点儿都藏不住,余声在那满怀的温柔里笑了又笑。
于是在那个下午,外婆说好的女生大驾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