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北京城风和日丽,不管走在哪儿都能看见风变着花样往人身后溜。校园的林荫道上一对对男女依偎而行, 衣摆轻轻摇啊摇。
余声慢慢走回宿舍。
她难得偷来闲情逸致也没再出去, 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找九十年代的香港喜剧电影看了又看。还有英语不流畅的小姑娘出国念书打多份工维持学业, 充满人情味儿的法国乡村片里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对小女孩说‘c`est la vie ’。
室外有金黄色的太阳照进来。
余声当时正戴着耳麦在听歌, 电影也已经看完了。她抬头望向阳台上的落日余晖,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后摇。
有很多代表作和音乐家弹出来。
她一首一首听过去忽然有些难过, 曲子要么低沉悲伤要么阴柔无语, 有一种直击心底深处的震撼, 充满迷幻性和绝对自由。
太阳完全消失的时候她才回到现实。
宿舍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陈天阳嘴裏哼着SHE的不想长大进来了。余声拿下耳麦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轻轻将电脑合上。
“看什么呢。”陈天阳扔给她一包零食, 然后一面捶肩膀一面说,“今天都快累死我了。”
余声拆开零食袋问:“你干吗了?”
“早上出去爬了个山中午回到学校吃了个饭。”陈天阳大不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看起来没有一点抱怨的样子, “然后去足球场散了会步体育馆看了场篮球比赛。”
余声淡定的‘哦’了一下:“一个人吗?”
“……”陈天阳抿了抿嘴巴一笑, “这种事儿一个人多没意思呀。”接着快速又道,“和一个朋友。”
余声正要揶揄手机响了。
那边梁叙应该是刚下班走在路上, 可以听见他说话时还夹带着汽车驶过的尾声。还是老掉牙的吃饭没有吃了什么, 余声自回来连床都没下还是乖乖的撒谎说吃了清粥菜盒。
说完连自己都想咬舌头。
梁叙一面和她说着话, 一面在路边等公交车。车来了他投币上去找了个座位, 那是走琴行方向的路人偏少。街上的路灯打进来一晃一晃, 车厢里寥寥数人一会儿有光一会儿又暗了。
他平静的待在那变幻的光芒下。
两人一直说到他下车才挂断,梁叙从站牌慢慢走进巷子里。他穿着白色短袖外头是黑色衬衫,风扬起一角整个人在黑夜里都透出一种低沉。
地下室里陈皮和周显已经在了。
他们从跟着谭家明玩摇滚到现在也有近半年, 除了学乐器之外好像还没有别的用处。陈皮乱七八糟的敲着鼓已经没了最初开始的新鲜,周显相比来说情绪一直较平常这会儿看样子也有些乏味。
梁叙走到桌前将吉他弹了起来。
“你们俩说咱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陈皮叹气。
兴许是昨晚的舞台效果和现在的冷漠安静对比太鲜明,陈皮心底里窝的那股火有些烧起来了。周显看了他们俩一眼摇了摇头,一言未发。
“真没劲。”陈皮又道。
梁叙将吉他往地上一竖靠着墙,从烟盒里抖出一根咬在嘴裏火机点上。他抽了好几口之后将烟夹在指间垂下手,另一只手抬起揉了揉眉头然后往裤兜一插。
“怎么算是有劲?”他问。
陈皮一听这个像是憋了一肚子话有的说了。
“咱玩这个少说也这么多年了。”陈皮伸着脖子,“现在就像是从头开始一样,我就不明白了这谭叔把咱扔这儿到底什么意思?”
梁叙低着眉又将烟喂嘴裏。
“反正我是窝够了,这还不如栋笃笑痛快呢。”
他们至今都没做成什么曲子,顶多就是偶尔弹一下连个小样儿都算不上。照这样下去一个个劲头都磨没了,还怎么玩摇滚。
“行了。”梁叙掐了烟,“少说两句。”
然后他把吉他扔给周显,走去了钢琴那边。一分钟后有行云流水的调子跑了出来,梁叙现在基本可以弹好几首完整的曲子了。
舒缓的音乐将室内的怨气抚平了。
后来有一周左右都不再见陈皮的人,基本都是他和周显两个人照旧过去。于是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他们俩还在互相切磋之时那个‘跑江湖’的谭家明出现了。
后面跟着陈皮,耷拉着脑袋跟蔫了的破草一样。
谭家明什么也没多说直接带他们仨去了一个地方,出租车师傅几乎绕了小半个市区才到。外头跟荒郊野外差不多,他们一直走了一公里才看到一个几百平米的废旧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