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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示录年代,“恒星法系”在夜叉-4上秘密举行的这次审判,也就是所谓的“月蚀判例”,在后世不可避免地衍生出好几个流言版本。</p>
流言的两位主角,即本案的公诉方与辩护方,也因为版本的不同,而在咄咄逼人与据理力争两个形象间来回游走。</p>
举两个例子,200年后,矢车菊王朝的宫廷乐师们在歌剧中重现了当天的情形,这部歌剧共分四幕,以首幕时公诉人出场的咏叹调而广为人知,他被刻画成忍辱负重的法律卫士,画着醒目的红色脸谱。而作为他的对立面,辩护人沦为卑鄙的讼棍,画着面目可憎的白色的脸谱。</p>
而同时代希律王娱乐(它的前身是供水局)拍摄的影集中,一切彻底反转。英雄角色改为手持法典与热铳,挑战强权的流浪律师,公诉人则成了权力腐败的代言人。小斯托克?布莱尔因为该部剧中孤胆律师的形象而开启了他的璀璨星途,大众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位棕发蓝眸带着淡淡文艺忧郁的鳍人男子,是最接近他们心中,那位无名律师形象的人。</p>
以上我提到的,只是当时众多“月蚀判例”衍生作品中的两件,这些作品在内容上几乎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只有一点是它们之间共通的,那就是控辩双方的激烈对抗跟陪审团内部的人性交锋。</p>
大角星域从来没有承认过“月蚀判例”的存在,这等于给了艺术家无限的创作空间。由此诞生的文学作品中,胜利天平总是最后眷顾了正义的一方。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月蚀判例”只是一个单词,一个中空的概念,所有后来它承载的意义,都是人们凭空添加进去的。</p>
对于启示录年代,行星夜叉-4上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当然是希望大角星域能够站出来给一个权威的答案,千百年来,这一直是“恒星法系”内最大的阴谋论。然而,不管外界的期许如何迫切,大角星域的回答却始终如一:“月蚀判例”根本不存在。仅管他们在远光城爆炸案的6个月后,忽然宣布最大疑犯阿提拉的嫌疑被排除,并且只给出了一些敷衍至极的理由。</p>
基于以上这些原因,我们就很难责怪普罗大众做出形形色色不靠谱的猜测了。</p>
然而不管阴谋论书籍把这故事写得多么天花乱坠,在审判当晚的好几起冲突中,陪审团那里,恰恰是最温和的,12个人相互间只有一些言语较量,甚至给人一种波澜不惊的错觉。</p>
当时的真相是这样的,在控辩双方完成发言后,11个平民跟一个金属球被送进会议室,他们被要求必须对被告是否有罪达成完全一致的意见,也就是12比0。</p>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以讨论的。”首先发言的是第六人,他一点都没有掩饰脸上的得意。蜡像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被告的证人缺席了,辩护人除了抛出一些疑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p>
蜡像师承认,那女人在操纵陪审团方面确实很有一手,刚才所有人的思绪都被她牵着走了。但是,一旦那女人发言结束,尤其是经过一段时间冷静之后,那些疑点的说服力不可避免会大打折扣。陪审团全员都已经发现了律师一直试图模糊的一个重点:她没有证据。</p>
对蜡像师来说这当然时好消息,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很可能根本不必自己动手,虽然这多少会有些扫兴,但是谁不愿意少干一点活呢?</p>
“铁板钉钉一样有罪。这儿没人会傻到怀疑它!”巴罗多买故意用上最强硬的语气,掐断了讨论的可能,现在如果谁想要表达异议,他就必须站出来公开与自己冲突。</p>
“有罪。”金属球(第八人)毫无感情地附和,在场众人中,它是最不需要读空气的一个。</p>
“有罪。”第一人(彼得)也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那个人该死这一点绝对没有错。”</p>
“我需要提醒你,第一人先生。”第四人(约翰)有些踌躇地开口,“我们在这里不是讨论被告该不该死,而是讨论他是不是爆炸案的元凶。”</p>
“哦。你认为他不是凶手?”彼得横了医生一眼,与其说他是在挑衅,不如说,他是被医生模棱两可的态度激怒了。</p>
“我是说……”约翰再次开口,表情有些窘迫,他也许是想劝大家别急着下断言,但是随后瞟到第六人凶狠的眼神,瞬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p>
“你说他是清白的?”蜡像师几乎是在咆哮,所有人都缩了一下脖子,约翰更是险些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p>
济慈的战术基于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没人敢说阿提拉是清白的。且不论他在“匪穴”中已经满手鲜血,就单算远光城这笔账,他的罪名距离坐实也只隔着几个疑点的障碍而已。所以支持阿提拉无罪,就成了陪审团员们避之不及的道德泥沼。</p>
而这就是蜡像师的武器,陪审团原本的使命是讨论被告是否有罪,巴罗多买巧妙地偷换了概念,把想要带讨论回正轨的人,直接打成了意图为阿提拉翻案的“无罪派”,没人会喜欢这个身份。</p>
医生唯唯诺诺地坐下来,但第六人的逼视还是没有从他身上移开。“我,我没这么说。”他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挤出这句话。</p>
“很好。那你也认为他有罪。”巴罗多买满意地曲解了医生的意思,他相信后者已经没有勇气再分辨了。</p>
“有罪。”第九人(西门)柔声说。</p>
“有罪。”第二人(安德烈)立刻跟上附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