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灵宫,位于皇宫外城附近,右掖门前,周围环绕着朝廷的五寺三监,太晟府,左藏库等官衙,与大相国寺的地位相当,也是一家由皇家御赐建造的道观,不过与大相国寺走的平民路线不同,景灵宫因其离皇宫近,平日里只接纳汴梁城的达官显贵、王公大臣,或者他们的家眷,普通百姓若是没有机缘,难以踏入景灵宫半步。
“想起来了,我以前随伯母和娘亲来这裏进过香,夜里看不清楚,一时之间有些记不起来。”楚珏恍然说道,楚汲是朝庭大员,家中女眷自然有资格进入景灵宫,而王氏与楚珏自然是沾光得入的。
“景灵宫的香火不怎么灵验,不过环境确实是不错。”高士林微笑说道:“这裏的灯火景象怕是要比大相国寺前的要壮观。”
“那我就拭目以待啦。”楚质轻笑道,心裏却相信高士林所言无虚,大相国寺的灯火虽有官府参与,可是主要出资的还是民间富户百姓,怎么能够和权贵们相比。
“到地方了,我们下去吧。”过了不久,马车慢慢停了下来,高士林掀开车帘一角,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后,微笑说道:“前面热闹得很,马车怕是过不去了。”
楚质轻轻下了车,望着眼前热闹的灯巷,只见街巷间一片辉煌火树,每隔几步就有一盏明灯,花式各样,有龙灯、鹿灯、月灯、葡萄灯、栀子灯……还算宽敞的街道内,皆是身穿绫罗稠缎的行人,当然,也有许多青衣仆役婢女跟随其中。
地上,有被人滚动的大球灯,天上,有被人掷扔的小球灯,那种用生绢糊成的大方灯,因上面画着历史故事,引得一群小孩围观,还有的在地竖起了木桅,置竹架如塔形,逐层张灯其上,做成一座灯桥,几个胆大的小孩满面笑容在灯桥上来回走动,却吓坏了在一旁看护的大人们。
楚质知道,狂欢放纵的上元灯节,也屡屡发生许多鼠窃狗盗乃至趁乱抢人的事情,百姓如潮似浪,极容易出差错,连权贵之家的子女都要受到威胁,痛定思痛,官府自然采取措施,在一些热闹的坊巷口,都设立了小孩最愿看的小影戏棚子,或者各种玩具,用以引聚小儿,以防走失。
如果说汴梁城大多数百姓提的是竹制或者绢纸糊制灯品的话,那这条街道的灯具,制作十分精美,甚至出现出现不惜花费工本材料的倾向,如全用白玉做成,使人爽彻心目的福州灯、全用五色琉璃制成的苏灯、用五色珠为纲,下垂流苏,灯上或为龙船、凤辇、楼台故事的珠子灯、镞镂精巧,五色妆染,用影戏之式的羊皮灯……
当然,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飙轮拥骑,回转如飞,灯罩上绘出战争场面的马骑灯。
“纷纷铁马小回旋,幻出曹公大战年,这走马灯果然炫目之极啊。”走到一盏画着赤壁之战的走马灯前,楚质轻声感叹起来,不过感叹的却不是画中故事,而是制作走马灯的巧思。
马骑灯的构造很是新颖,在一个立轴的上部横装一个叶轮,叶轮的下边,在立轴底部的近旁,装个烛座,当烛燃烧时,产生的热气上腾,便可推动叶轮,使它旋转,点烛之后,纸剪的人马便随着叶轮和立轴旋转,使其影子投射到以纸糊裱的灯壁上,成为灯画,灯内所映现的人物故事,走马似的循环反覆展现在人们眼前。
走马灯的发明,从科学技术发展史来看,它是现代燃气涡轮机的萌芽,可是宋代百姓却利用空气受热后上升冷空气下沉的原理,将其转化为走马灯的制造,这真是为了上元灯节挖空了心思,这好比发明火药,却用来制作烟花爆竹一样,楚质暗暗寻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国人似乎总是喜欢将一些科技动用到享乐之中。
“景纯,这算得了什么,真正炫目的灯火还有前面呢。”高士林微笑说道,扯着楚质和楚珏向前走去,走了百步左右,就来到景灵宫前,一座琉璃灯山顿时映入眼帘。
它高达五丈,上有大彩楼,大彩楼中有安着机关可以活动的人物,灯山上有大殿,铺连五色琉璃阁,阁上都是球文戏龙百花,殿阁梁栋之间的涌壁,诸色传说故事描绘其上,其中龙凤形态,蜿蜒如生,小窗间垂吊着小水晶帘子、流苏宝带,与五色玉栅交相炫耀,恍如天上广寒宫殿。
“果然壮观之极,令人为之神往。”灯火照耀璀璨、五光十色、炫丽夺目,楚质看了片刻,视线转移时,只觉一片迷离,过了一会,双眼才恢复清明。
“却是比往年逊色一些。”观摩了片刻,高士林失望说道:“往年灯山内设乐棚,有伎人表演飞丸掷剑、缘竿走索、幻术评书,如今却望之不见。”
“有灯火观赏就不错了,岂能再有诸多要求。”楚质轻笑道,心中猜测搭扎这个琉璃灯山大概要花多少钱。
“可能在那边。”楚珏提醒道,指着不远处,那里围满的人群,还不时发出阵阵击掌声与叫好声,隐约可见几缕火焰,三人走近,挤进了人群,正如楚珏所言,这裏有个伎人在表演藏火绝技,只见他脱去其他服装,只披一件丝袍,随手拿起地上一只火焰熊熊的巨盆,掩藏在丝袍内,双手不停揉搓,仿佛丝袍内没有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