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汴梁城不似杭州,入秋时节,枝繁叶茂的树木已经泛起点点枯黄,虽然还是秋高气爽的清朗天气,但是在夜深人静时,也不时下些润物无声的小雨,给经历夏日暑热的人们带来了几分凉爽。
华美的曹府内院,入秋后的正午阳光不再如夏日般刺眼,暖阳穿透天空中棉絮般的卷云,将笼罩在大地上的薄凉空气微微蒸暖,清风吹来,清凉宜人,觉不出丝毫闷热,院内茂密的几株松柏在阵阵微风中傲然挺立,一动不动,叶片间筛下的点点金光,伴随着缕缕清风浅浅摇曳,精巧雅致的阁楼时隐时现。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柔和,从天上铺下来,给精致的阁楼抹上一层橘黄的色调,淡淡的秋阳透过白色的纱窗洒在二楼的某间装饰雅秀房内,一缕青烟从古铜香炉中袅袅升起,在淡淡的阳光下慢慢的稀释、融化、消失。
房中檀香熏人,床前的一张桌几上,精雕细琢的酸枣木,上面只打了层清漆,显得古拙而朴素,一位少女单手支撑着秀气的下巴,目光轻轻的看向桌子上的一幅字画,明媚的秋阳洒落少女|优美的身影上,那一头如云似雾的秀发,适巧遮住了那张娇美可人的容颜,一袭柔和的拖地长裙将她纤细的腰肢收藏得一点不露,不想反突出了她美好的身段,身影绰约多姿,相貌俏美无双,却是曹家最为得宠的小娘子,楚质的未婚妻曹雅馨。
曹雅馨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的字画,美丽的眼波如水,泛出迷离蒙胧之色,清丽脱俗的脸颊荡出一抹彩霞,浑然不觉背后传来阵阵细碎的声音。
在曹雅馨身后悄无声息的端详了片刻,着实感叹了半响,曹媛才恍过神来,抿嘴轻笑说道:“我道一个上午都不见馨儿妹妹的身影,原来是独自一人偷偷的在观看情郎夫婿的鸿雁传书。”
听闻背后的声音,曹雅馨似乎恍吓了下,下意识的转身,定了下神,发现是曹媛,纤秀的睫毛微眨,反应过来时俏脸刷的通红透润,一双嫩白玉手就要卷起桌上的字画。
“馨儿,不用藏了。”曹缓笑道:“该看的我已经看了。”
“媛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进门也不打个招呼。”曹雅馨娇嗔起来,晕红的小脸娇艳如花,如同黄昏时候天边绚丽的云彩。
“谁说没有打招呼的,我在门外已经唤了你几声,却不见你回应,从窗影发现你在房中,而且也没有锁门,自然而然推门进来了。”曹媛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确实是存心的,微笑说道:“本还以为馨儿是在专心致志的翻阅诗经棋谱,所以才没有听闻,却没有想到却是思念情郎……”
“才不是呢。”强忍心中羞涩,曹雅馨玉颊绯红说道:“我只不过……是……在欣赏这幅字画而已……”声音渐渐细微,似有若无,最后蝽首低垂,衣领下的半截晶莹嫩白的肌肤已经浮起片片霞云。
曹媛脸上露出明显的取笑之意,清丽眼波瞥过桌面上的那幅字画时,忍不住掠过一丝莫名神采,想到近日来高士林却没有丝毫的表示,心裏不由恨得玉齿暗咬,或许是怨气太甚,让身在庙堂之中的高士林莫明其妙打了个寒噤,直叹寒秋冻人,不如暖春惬意。
思绪飘飞了片刻,曹媛的目光再次落到桌面的牛郎织女图上,图画笔法润秀,浩瀚的星空之中幽暗深邃,群星璀璨,如同河流,一条由无数只喜鹊组成的桥梁横跨河流两端,衣着简朴的牛郎肩挑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孩,慢步向桥中心走去,而美丽的织女腾空而起,衣袂飘飘奔飞而去……
从画图的技法上来说,人物的一动、繁星与黑暗星空都形成鲜明的对比,而要表现出来这样的效果,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特别是织女衣袂流苏飘飞的情形,连衣饰的线条都画得纤毫毕现,可见图画作者的用心,然而曹媛却不是沉醉于画中的景色,而是陶醉于画中之诗的意境之中。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曹媛轻声吟诵这首词时,曹雅馨面如彩霞,但秋水般的眼波却浮现出一缕痴迷之意。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词句诵毕,两人静了下来,继续沉醉于词中所表现出来的细腻意境中,过了片刻,曹媛才定下了心神,妙目露出一丝异彩,轻声道:“语意悠长,楚公子真是有心人啊。”抛开别的不说,这两句确实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名句,不然也不会成为诸多颂歌爱情诗词当中的千古绝唱。
曹雅馨表面羞涩不止,而心中却喜悦难抑,甜滋滋的,不是为了难得的画与词,而是因为楚质的一片心意,七夕,可谓是古代的情人节,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情郎却还记得自己,捎来的不仅是礼物,而是绵绵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