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大大的不对。”
杭州城最富丽堂皇的锦绣楼中,章东主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镇静自若,带着几分焦虑不停的来回走动,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神色凝重,额眉紧锁,皱起了川字。
也不怪他们这样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次趁机灾荒囤积居奇,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况且为了能够聚积米粮,他们可是花了巨大的代价,毕竟杭州城也不只有他们几是粮商而已,单是购买那些小商小贩的存粮就花费不少,况且还有那么地主大户们,想从他们手里买粮,靠的可不光是面子而已,也是舍了大钱才收购到手的,这也是为什么官员们到富户地主家买不到粮食的原因。
所以这些人表面上是看似轻松的筹集了杭州近七成的米粮,其实背后付出的钱银可不是小数目,有几人甚至押上了全部身家,只求能够借此机会大捞大赚,而后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想到中的那么顺利,官府那些什么开仓济民、以工代赈、限制售粮缓等解粮价上升的手段,确实很管用,他们也认了,因为他们相信,干旱一天不解,流民日益增多,粮价肯定压制不住的。
事情确实也是这样,粮价飞涨这天终于来临了,大家都非常兴奋,虽然因杨承平等人不合作的行为,有点美中不足,但这都是些无足为虑的小问题,只要再耐心等待几天,就是自己发大财的日子了,那时后悔的将是他们。
不过梦想一般都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七天了……,当初是谁和我说,官仓存粮不足万石,撑不过七天的?”章东主停下脚步,声音压抑低沉,明显是强忍怒气。
看到众人投来质疑的目光,千夫所指的感觉可不好受,某人连忙辩解道:“消息是官仓主簿亲口说的,绝对没有假。”
“没有假……,还敢说没有假。”章东主的怒火终于暴泄出来,咆哮似的说道:“你看看外面,又多开了几家官铺,连七日彻夜不断的售粮,不要说万石,十万都清光了,那麻烦你告诉我,多出来的九万石是从什么角落冒出来的?”
那人也满肚子气,有心反驳,但在章东主吃人的目光下,心裏一颤,最终没有说话,脸色铁青的坐了回去,沉默不语。
“章兄,这事也不怪古兄,当初我们也再三打探过,消息的确无误。”见到这个情形,有人出来作和道:“如今之计,是想法弄明白,官府哪里来的粮食。”
“就是,就是。”其他人连忙附和起来。
“诸位,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古兄见谅。”毕竟在商界中经过不少风风雨雨,章东主立时意识到自己失态,深深呼吸几下,调节了下情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躬身赔罪起来。
“不敢、不敢,章兄也是关心则乱,大伙都等理解,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不说章兄,我现在也是心急如火啊。”
各人说了几句场面话,气氛有所缓解,姓古的商人也不再板着脸,至于心裏还记不记恨章东主,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大家都是平等合作,也不存在谁属从谁的问题,做惯东主的人,平日都是高高在上,只有自己斥人的份,不是谁的气都能忍受的,不过这时还没到窝里反的时候,还须集思广益,暂时放下成见是必然的。
“这几日,诸位可收到什么风声,或者感觉官府有什么异常?”章东主何尝不知道自己一时不慎,将人得罪狠了,但自己的身家都在上面,不能不急啊,现在时机不地,待解决此事后,再单独找个机会赔礼了。
“不对的地方……?”众人苦苦寻思,没有足够的信息,也推测不出原因来,只是胡乱猜测,根本于事无补。
然而多听则明还是蛮有道理的,过了片刻,有个人犹豫了下,吞吞吐吐说道:“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异常……”
“快说。”不管是不是,起码有个方向,说不定就是线索。
在众人的催促下,那人连忙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几日,停靠码头的船只,与以前相比,多了许多。”
“这算什么异常。”众人嗤之以鼻,杭州是东南地区最大的港口,每日南来北往、贯穿东西的商船交织如梭,多了是理所当然的,少了才不正常。
“可能是我想多了。”那人讪笑了下,也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不然,听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突然间,有人说道:“前日晚上,我在城南百花巷……散步回家的时候,路过码头,看到很多人货船上忙忙碌碌在搬运什么,我也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好像是城里的兵丁差役,而且一般来说,货物也很少有在晚上卸运的,而今他们行为如此鬼祟,莫非其中有什么问题不成?”
晚上散步,倒是好兴致,问题是,谁信,况且城南百花巷是什么地方,哪个不知道啊,在场的人没少光顾那里,男人嘛,偶尔逢场作戏,那也是迫不得已,奈何家中葡萄架经常不稳,所以大伙心中腹诽几句,也纷纷理解点头,没有揭穿之意。
况且那人说的也有道理,大家都有经验,知道晚上卸货时,因光度不够,经常磕磕碰碰的,货物易损,所以除非十分紧急的情况下,不然很少人会选择在晚上搬运。
如果在平常时候,大家也听过也就罢了,也懒得理会,可能真是遇到着急运货的,问题在于,在这种敏感的情况下,众人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值得怀疑就够了,章东主立即断然决定道:“不管真假,派人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