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淡雅清香,楚质轻轻合上眼睛,身体微仰,倚靠在一处柔软的滑腻之上,静静的享受起来,过了片刻,心中的烦躁之意却是消散了许多。
“什么人惹公子这般生气。”初儿柔声问道,纤手从额上滑落其肩,悉心按摩起来。
“还不是那些……为富不仁的豪绅,范公好意为他们谋福祉,他们不响应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三道四的。”楚质咬牙切齿说道:“他们最好自求多福,身家清白,别犯事儿落有把柄在我手里,不然……哼哼,要让他们明白钱塘县是谁在做主。”
其实楚质心裏也清楚,真正令自己生气的并不是这些人的明讽暗刺,而是由于朝廷批回的公文,杭州西湖面临着的情况自然没有描述的那样严重,就算不允肯开工疏浚,也是在情理之中,虽有遗憾,但也未必不能接受。
问题在于,朝廷明明允许开湖,却设置诸多障碍,怎么看都像在戏弄人,楚质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对于范仲淹来说,却是不小的打击,上开湖奏折其实相当于一个信号,一个盼着能够重新被复启的愿望。
按照官场上的潜规则,如果皇帝真的有意再次启用范仲淹,不管他所上奏的是什么事情,都应该给予大力的支持,然而当他完成任务之后,且不说成效如果,都能以此为借口召他回朝,然而朝廷的回讯却表明了皇帝的态度,让他怎能不伤感失望。
“公子,你这般做可不是君子所为。”初儿抿嘴笑道。
“做君子太累了,我可不是那块料。”楚质苦笑叹道:“而我的心不够厚黑,又没有做小人的资格,看来只能做个有事没事、得过且过的庸官了。”
“才不是呢。”初儿可爱的小琼鼻微皱了起来,娇嗔反驳说道:“我看公子日夜为民操劳,应该是个尽忠尽职的好官才对。”
展臂微拉,顺势将初儿抱在双膝上,温香软玉,脂香扑鼻,楚质摇头叹道:“我倒是想做个好官,刚想为百姓办点实事,却有人从中使坏,真是有心而无力啊。”
小鸟依人,乖巧的伏在楚质怀中,初儿柔声道:“公子在烦些什么,不妨说出来,初儿虽然愚笨,但也想帮公子分忧。”
“初儿最聪明了,怎么会笨呢,只不过……”楚质苦笑说道:“这是衙门里的事情,你应该帮不上什么忙。”顿了下,楚质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前些时候,我给太守出了个主意,想要疏浚西湖,朝廷批复同意此事,可是却没有钱粮拨下来,而开湖的工程浩大,衙门里也没有足够的……”
“没钱可以向百姓征收啊!”初儿脱口而出。
“已经向他们征过税了。”楚质解释道。
“哦。”初儿眨了下眼睛,才恍然记起楚质可是个好官,不同于以前来村里欺诈乡民的贪官污吏。
“朝廷许下以今年秋税作为开湖之资,可是我刚才仔细算过,秋税截止至十一月,近三个月的时间,征收上来的税粮全部加起来,不过是两万贯左右。”楚质说道:“两万贯对于普通百姓之家来说,自是笔天大的财富,可是相对开湖所需费用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而且开湖之日越快越好,不能等到秋税收齐的十一月份,现收上来的税金才几千贯而已。”楚质苦恼说道:“钱粮严重不足,除非我有点石成金的神仙手段,不然只有放弃一途可走了。”
其实楚质也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像上次干旱借粮一样,向杭州城的富户借取钱粮,等到来年官衙财政充裕时再归还他们,想必衝着范仲淹的名声,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借这笔钱的,然而这方法却让范仲淹断然否决。
借钱不难,但是受到旱灾的影响,来年财政必然会缩减,不知是否能偿还债务,若是不能,则失信于人,背负污名,这显然是让范仲淹接受不了的。
“无非是想做点好事而已,怎么这么难啊。”楚质叹息不已。
初儿眼睛忽亮,开口说道:“既然是做好事,那肯定有许多仁心人士愿意出钱出力的,事后可以对他们加以表彰,这就是公子常说的以名动之。”
“以名动之。”
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到受到丁行周等人的表现,苦苦追求的不就是一个名声吗,楚质仔细思考起来,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不过……”楚质轻缓抚额,心中暗暗揣摩:“开湖可是损了不少富绅的利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重名还是重利……”
有些人家大业大的,损些小利而获取名声,或者觉得划算吧,不过也有些人就算是腰缠万贯,反而更加的小气,视名声如粪土,这就是那些转奸商的典范,也不知道杭州城里哪种人较多。
回想旱灾时那些富绅的表现,楚质心裏顿时有了答案,微微摇头道:“大部分都是死要钱的土老财,余下少许还有良知的,但开湖花销巨大,也不能让人家倾家荡产支持吧。”
这年头,谁也不是笨蛋,心存善念已经很难得了,量力而行才是正理,花些小钱修桥铺路已经得到百姓的交口称誉,绝对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为行善而耗尽家财,或许真有这种圣人贤达存在,但纯属偶然,凤毛麟角,几百年未必能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