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经济水平远高于其他朝代,而且令人值得称道的是,相对来说,朝廷国库倒是经常缺钱,皇帝私用不足,但是百姓却较为富裕,颇有藏富于民间的状况。
然而,钱财来之不易,除了那些不知父辈赚钱辛苦的纨绔子弟,败家二世祖外,一般人家,还是较为节俭的,年轻士子显然就是继承了先辈们这种优秀的传统美德,一听,仅一卷书册,就要一贯钱,顿时不乐意了。
“一贯钱,我没有听岔吧。”
“什么书这般贵,难道是前朝的孤本。”
也不怪众人有着诸多意见,毕竟就是享誉天下的大儒所出文集,也无非是两三百文钱一卷,虽然动辄就是十几卷,也要花几贯钱,但是人家是什么人物,名家学宗,后辈学子景仰的对象,所出文集,是他们毕生学问的大成之作,这钱,给得不冤枉,且值得。
而楚质的诗词集,说得难听点,就是无聊消遣的闲书,可看可不看,若不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或许就是白送,人家也未必乐意接受。
普通百姓在埋怨书贵,可是底下有的人却想得更加深处,窃窃私语起来。
“楚知县素有清誉,上任以来,所作所为,也称得上通达二字,不似庸碌之人,今日怎突然犯浑了?”
“疾风知劲草,路遥知马力,有什么奇怪的。”
“或许吧,唉,也不知收敛些,如此大肆宣扬,不怕地方言官参他一本,劾其借机出书之名,实则敛财苟利。”
两人不是造谣中伤,往楚质身上泼污水,说的也是事实,毕竟在世人的意识中,楚质应该是自费印书的,那现在售书的,也肯定是受他指派,价格如此昂贵,不是为了敛财又是为了什么。
较真的说,这想法也没啥错误之处,要知道楚质本就是印社的幕后东主,从书集成稿,到宣扬策划,也是他出的主意,甚至书集的定价,也由他拍板同意的,综上所述,楚质被参,一点也不冤。
然而,接下来伙计的话,又某些人疑惑起来,觉得自己的设想似乎有差错。
“嫌贵,那你就别买,让开,别挡路。”
本以为会听到这样的话语,年轻士子已经做愤然拂袖的准备,不料事情有点出乎意料,却见伙计态度温和,从书墙中抽取了本书册出来,双手呈在士子面前,笑容不改道:“这位公子,本书由我西泠印社负责印制,规格统一,统一价格,质量上佳,极适合珍藏存世,购置之后,若是发现书册页面、内容有折损或疏漏之处,三日内可退钱包换。”
熟练的广告词脱口而出,之后伙计才笑道:“公子且看,此书无论是用纸、着墨、校对、排版,甚至页面插图,无一不是经由印社精心挑选,细心染印,只字检查,认真刻画,单是用料成本就近七百文钱,再算上人工费,包装费、运输费等等,我们只是赚些小钱而已。”
别看伙计表面上滔滔不绝,其实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是半懂半糊涂的,旁边的人更是如此,听着觉得好像不对,细想又觉得有些道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年轻士子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书册,掂量一下,着手不轻不重,大约三四十页纸吧,封面是古朴的山水图,奇峰怪石,竹梅相映,色彩斑斓。
“怎么看也不像是画上去的。”
年轻士子嘀咕,扉页自上而下的就是楚景纯诗词集几字,一个竖线之下,楚质二字略小,表明作者身份,用的是行书,飘逸圆润,颇具风范。
手指滑落,封面纸质细腻,没有摩挲感觉,居然连装钉线也没有,心中掠过一丝好奇,年轻士子翻开书页,映入眼帘的是范仲淹所着的序言。
“诗词,可寄之以情,抒之以志,虽不登大雅之堂,闲暇之余,却能陶冶情趣……”
先是评价了诗词,而后就是劝告楚质不要沉浸其中,专心研究学问,以修身齐家,经国治世,寥寥数百言,却从中看出范仲淹对于他的看重寄望。
哼,真是令人嫉妒得不行,年轻士子双眼冒着红光,恨不能书中的名字换成自己,谁不知道,得范公这么提携,以后前程想似锦都难。
“咦。”
愤愤不平的再翻开一页,进入书中正文,入眼的是竹石诗,乍看之下,年轻士子惊疑起来,这是楚质写的第一首诗,由此而得到何涉的赏识,朗朗上口,寓意深长,流传甚广,年轻士子自然清楚,怎会觉得惊讶。
由于年轻士子表现得太过惊奇,顿时引得旁人的好奇,后面有个性子急的,干脆绕过他,另向伙计索取一本书,打量片刻,表情居然与士子如出一辙,一脸的惊奇。
两人惊奇不定,伙计倒没什么,笑容以待的等候,可是后面排队的人却是不乐意了,心痒难耐,忍不住叫嚷起来:“两位,你们到底买不买书的,麻烦快些好吗。”
“就是,没钱的赶快让开,别佔着位置。”一个身穿绸缎的富商附和道,以他的家底,区区千钱,根本不值一提,重要的是,能不能凭借此书与楚知县扯上关系。
在一片催促声中,年轻士子俊脸微红,暗暗咬牙,摸出钱袋,挥手道:“书我要了,结账吧。”
“谢公子惠顾,找您钱,慢走。”生意做成了,伙计自然笑容灿烂,手脚麻利的结算,恭送年轻士子离去。
“给我一卷。”
“我也要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