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几句杭州的风土人情,自然景观,王安石表示有空定要前去观赏,适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身穿素服的沈括急步而出,走到王安石面前,鞠躬施礼道:“果真是介甫兄,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
虽然按照姻亲关系来说,沈括辈分固然高了层,但十分佩服王安石的人品与常识,不敢以长辈自尊。
“存中。”王安石肃容,掠过一抹伤感:“听闻沈公仙逝,安石心中戚然,却未能立时前来吊唁,深感不安,今日特来向沈公告罪。”
“父亲自然明白介甫兄的苦衷,身为一县之长,心忧十万人家,往往是身不由己。”沈括轻声说道:“若是介甫兄因为前来吊唁而忽略百姓民生,父亲反而心中不喜。”
“沈公教诲,安石不敢忘记,自开封一别,不想却是天人永绝,悲乎,以后再无机会聆听沈公提点,安石悲痛难抑……”
人家在悼念先人,楚质也不好参和,悄无声息的示意了下,也不管两人注意到没有,微声却步而出。
对于沈园,楚质也不算陌生,而且知道他的身份,沈家仆役也没有上前拦阻,任由其在院内闲荡。
闲站着无聊,楚质有意无意的顺着厅外花径走去,先穿过一个空旷的前院,由第二进正屋折往右行,沿着一道长长的敞风走廊,过了两个亭子,有个半圆拱门,绕出一丛花树,便停下身,往四周望去,只见右前方有一泓池水,池边一个亭子,亭中桌案上放着一个棋盘,还有茶水糕点等物,却不见有人。
忽然听到后面有细碎脚步声传来,楚质也没多想,本能猛然转身,胳膊肘儿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扑通一声,接着就是哗啦啦一片,像是珠玉落盘的声音。
回过神来,却见旁边一个俏丽少女嘴儿半张,呆呆的看着地下撒落的黑白棋子,半响才反应过来,也没细看楚质模样,柳眉儿一竖,精致嫩白的脸蛋有股说不出的娇俏,张嘴斥道:“哪来的恶徒,居然敢私闯沈宅……”
声音清脆悦耳,倒是听着舒服,不过被骂的感觉却是不怎么好,楚质心知无意中撞见了府中侍女之流,模样依稀有些熟悉,当下微微拱手,抱歉一笑,也不搭话,转身便走。
那娇俏少女见状,又怔了下,气上加气,娇喝道:“还想跑,来人啊,有贼……”
楚质闻言顿时苦笑止步,可不愿意坐实做贼的罪名,不然还不给沈辽笑死,转身就要解释清楚,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瓶儿,不得无礼。”
回头一望,却是明艳动人的沈瑶,云髻斜钗,耳边坠子不停摇晃,晶莹闪烁,正笑吟吟的盯着楚质,眼睛波光流盼,像会说话似的,泛着缕缕情丝。
楚质心中欣喜,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听却听闻一声大胆,只见娇俏少女急步挡在沈瑶面前说道:“大娘子,就是这人,冒冒失失闯进来,问他话,就急忙逃跑,定是来偷东西的小贼,让瓶儿去叫人来,拧他去见官。”
沈瑶抿嘴轻笑,只顾不停打量着,直到楚质有几分赧色,似要恼羞成怒之时,才笑盈盈说道:“瓶儿,小贼却是可恶,但拧他去见官没用的。”
“为何?”迷惑眨了下眼,瓶儿莫明其妙,十分不解。
“人家就是官,你送他去见谁啊。”沈瑶笑道,含情脉脉的看向楚质。
“他是官?啊,是楚知县!”狐疑打量楚质,片刻之后,瓶儿忽然失声惊呼,小手抚着嘴儿,悄悄地移步躲到沈瑶身后,扯着她的衣角,露出一双亮丽的眼睛,小脸红朴朴的,带着几分羞怯。
似笑非笑瞥了眼楚质,沈瑶轻声安抚瓶儿,忽然有些迟疑说道:“你怎么会来这?睿达出去了……”
听到院内动静,闻讯赶来的管家连忙在旁说道:“有位客人拜访括公子,楚大人是陪他而来的。”
哦,沈瑶微微点头,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点儿失望,忽而问道:“酉时了,楚大人用膳了没有?”
日薄西山,夕阳就要落下山头,天边暮色渐渐深沉,只余下一抹灿烂的彩霞,管家连忙叫唤仆役婢女撑灯,片刻,沈园里外,屋檐墙角都挂上灯笼,蒙胧的烛光让院落天空渲染了一层淡红的薄纱。
宴饮才结束,俊逸脸庞上的晕红还未消退,与烛光相映成趣,连撒谎的机会也没有,楚质据实说道:“刚才陪太守赴宴,才散席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