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想了,最后一次见你时,你才是个稚儿,没到记事的年纪,忘了也不稀奇。”痛骂片刻,张方平态度缓和了下来,哼声道:“特别是我与楚君瑞闹翻,他那大妇入门,楚家上下,谁敢提我名字,就是惠儿,这个傻丫头,为了顾及她夫君面子,也决然不会与你说起我来吧。”
“惠儿就是心软善良。”美丽妇人也在旁边叹道:“有什么委屈总是藏在心裏,不告诉质儿也很正常,怕他问起,不知如何解释。”
“看来确是如此。”望着迷惑不解的楚质,张方平冷笑道:“像楚君瑞这等薄情寡义之人,为何要为他掩饰,应该加以宣扬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为了高官厚禄,是如何负心弃信,趋炎附势的。”
美丽妇人轻声劝道:“安道,子不闻父过,在孩子面前,少提些陈年往事。”
哼,张方平气乎乎坐了下来,脸上怒气未消,却也没有再骂楚洛了。
内幕啊,应该很劲爆吧,楚质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见张方平歇停了,心中难免有些失望,还有许多迷惑,听口气似乎是楚洛做了什么不厚道的事情,嗯,可以肯定的是,与惠夫人有关,张方平为替妹妹出头,与楚洛闹翻了,从此以后与楚家极少联系。
其中原因,似乎又牵扯到王夫人,凭着观看多年电视肥皂剧的推理能力,楚质慢慢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当年的事件,难不成楚洛是先娶,或者是答应娶惠夫人为正室,可是后来为了所谓的高官厚禄,却毁弃诺言娶了王夫人。
想到楚家的情况,楚质觉得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样,至于详细经过,那却是要小心打听求证了。
心中为惠夫人叫屈,楚质却是不敢再怠慢下去,行参拜大礼,恭敬叫唤:“舅父、舅母安好,不知尊驾在前,失礼之处,万望见谅。”
“这怎能怪你。”美丽妇人眉开眼笑,连忙扶起楚质,喜笑道:“现在知道也不迟,难得如此邻近,日后可要常来走动,免得真是生分了,至于避嫌什么的,别理会那么多。”
楚质唯唯诺诺,望了眼张方平,见他没有别的反应,显然是默认了。
说句实话,无缘无故多了个舅舅,楚质心裏真是没有准备,提了些家里,特别是惠夫人与自己的情况,立即无话可说了。
自然,在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真相之前,秉着营造和谐环境的理念,楚质说的多是些令人高兴的事件,至于惠夫人遭受的委屈,却是尽量忽略,固然如此,张方平还是不时开口讽刺几句,对象当然却是楚洛。
“以为娶了王曾侄女就能平步青云了,若是没有真才实学,官家岂会用他。”张方平冷笑了下,认真告诫楚质道:“质儿,你要记住了,我大宋取士,凭的是才气文章,或恩荫举荐,但是想成为宰执大臣,靠关系是难以成事的,就是朝中的外戚使相张尧佐,若是没有丝毫能力,他能坐稳这个位置?”
王夫人出身名门,怪不得总是流露出倨傲之意来,楚质心中寻思,却见张方平轻蔑一笑,继续评价道:“还有就是,贪图安逸,连出守府州的经历也没有,不知民间疾苦,如何能居于庙堂之上。”
楚质连连点头,宰相必起于州郡,这是历朝历代帝王的用人主张,古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是连小鲜也没烹过的人,皇帝又怎能放心让他治大国呢,这些年来楚洛都待在京城为官,资历是足够了,却没有再进一步,原因就是在此。
“民间疾苦,不是从书籍,或者听别人述说就能了解清楚的。”张方平侃侃而谈:“就是贵为天子的官家,也时常去宫圃御田劳作,体验百姓艰辛。”
“此外,身为官员还须,行遣熟娴算法精明,晓解儒书通习条法,语言辩利字画端正。”兴致来了,张方平也顾不上讽刺楚洛,而是认真进行教导楚质:“以上几诀,全部精通固然最好,最基本也要略通,还有御下之时,要注意恩威并重……”
认真聆听之余,楚质脸上却有几分迟疑,这些话却是不陌生,老师何涉,小叔楚潜都有说过,然而张方平所说的,却缺少了一些内容。
这样说吧,张方平让楚质牢记的,都是对官员才能的要求,只要认真领会实行,成为一方能吏倒也不难,但是却缺少对官员行止方面的约束训诫,这就是所谓的才与德之别,难道就不怕自己贪污枉法,是相信自己,还是……
对比张方平上任以来的言行举止,楚质不得不往这方面联想,要知道上任之初,无论是何涉,还是楚潜,甚至范仲淹,提得最多的就是为官要清廉谦让,勤谨慎默,笃实循良,不犯脏滥,仿佛每个官员都应该是个君子。
当然,楚质也明白,范仲淹看重的是德,张方平重视的是才,不过两人也有相同之处,就是关注百姓民生,不管张方平如何厌恶范仲淹,却没有胡乱改动他留下的政施,就是青苗法令,也是往对百姓有利的方向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