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暮色四合,老树寒鸦,已有些冬天的味道。
慕疏涵明日就要出发了,不知怎地,走之前,却忽然想来看看她。他知道她嘴裏都在念着什么,那么多为什么,他都知道。她为他抛弃爱她的男子,为他打理着店铺生意,为他甘愿背叛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太子妃,为他承受着王府中的闲言碎语,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为他想生个孩子,为什么就这么难,这么难……
当他知道苏年锦已经快要到达胡杨林时,他忽然觉得,感情里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珍贵、纪念,有的只是当下,当下为她做的所有,都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许幼荷彻底醉了,趴在那里喃喃自语,声音虽小,却足以打动慕疏涵,更足以打动她自己。那声如蚊蚋的话语里,写的全是不甘、愤恨、妒忌、占有,而那些字眼最终全部化成一个字,那就是爱。
他打横将她抱起,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为她掖好被角,才放心离开。
只是刚一转身,便被床上那只雪白腕子扯住,连带着她嘴裏喊出的话都让人一恸,“我害了太子妃,那孩子没了,也是活该。”
活该……慕疏涵险些一个踉跄,若是论活该,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在这冷血杀伐的宫闱里,该活该的,是他……
床上的人儿彻底睡着了,慕疏涵吸了口气,重新将她腕子放进被子里,而后转身收了桌子上的酒壶,踏出了房门。
他若彻底想救曼儿性命,势必要纳她为妾给他名分。然而,慕疏涵想了想躺在床上即便醉酒仍然皱着眉头的许幼荷,心底渐渐升腾起雾气,哀叹一声:本王又该如何救你呢……
十月中,风沙漫天。
慕宛之拿着偷来的帅印调了三万精兵直奔胡地,一路风尘,马不停蹄,待到行到胡地时,恰是秋季的最后一日。
胡地有些冷了,算算日子,苏年锦也刚好到胡杨林没错。
慕疏涵骑着高头大马骁勇而来,大漠黄沙就在身后卷飞,衬得他丰神冠玉,清逸风流。马儿长嘶,慕疏涵勒住缰绳,下了马,走到慕宛之身前,“查出来了,还有一股队伍在我们身后。”
“还有?”这个消息倒是让慕宛之吃了一惊,“是何人?”
慕疏涵双目一紧,“俞濯理。”
慕宛之低眸想了想,而后看向一侧的木子彬,“我们带着大队兵马,想隐藏身份是不可能了,所以一旦追上和亲仪仗队,就立刻抢过来回京,万不能耽误!”
“是!”木子彬领命。
慕疏涵回头看了看仍在飞扬的黄沙,心裏只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圆乌宫。
阿方拓命葛苏拿来一盘棋子,与对面的阿方薇道:“哥哥知道你喜欢中原的东西,这是哥哥专门请大燕的工匠打来的,棋子清凉如玉,摸起来很舒服,下起来一定也心旷神怡,哈哈。”
“是啊是啊,皇上知道公主喜欢棋子,还专门仿着皇室里的模子做的。”葛苏是个三十几岁的户部侍郎,乃阿方拓的近臣之一,如今一脸笑意,显得格外谄媚。
“谢谢哥哥。”阿方薇抿了抿唇,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有心事?”
阿方薇皱了皱眉,“索奚去迎大燕公主,应该迎到了吧?”
“是,前方来信,说是到了,再过半个月,就能抵达皇宫。”葛苏近身道。
“怎么,妹妹还有忧虑?”阿方拓看着她,自是知道她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