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地冬天很冷,也不过是十一月的样子就开始下雪,苏年锦与慕宛之被困在山上十数日,周边全是冬青桦树,寸步难行,也很难找到出口。
山中的果子越来越少,时有一些秋季剩下的,也被苏年锦捡了个光。很多坚壳的果子都被苏年锦一一砸开磨碎才喂给昏迷的慕宛之吃,如此重复了几日,慕宛之身体渐渐好一些,只是还不能走动,只有在山洞里待着等着救援。
外头落的雪越来越厚,两人虽都带着棉衣,却在这藏风的山洞里,仍然冻得直打哆嗦。
终有一日雪过天晴,外头阳光出奇的好,苏年锦决心把慕宛之带出去,一来他们在这裏很难再找到食物了,二来看病的药也全部用完了,可是慕宛之还是时不时发烧,必须要出去看大夫,还有……她如今有孕在身,不能没有营养,就算慕宛之身体还没恢复,她就是硬拖,也要把他拖出去了。外面虽祸福不定,可是一直待在这裏,却无异于等死。
因伤口感染还未全好,慕宛之常常昏迷不醒,苏年锦用干柴绑了一个支架,让慕宛之躺在上面,她就慢慢地拉,走一步停一停,约莫过了五日,终于看见了出口。
只是此时整个胡地都似陷入一片寂静,原本的黄沙也全部被大雪覆盖,四周杳无人烟,苏年锦身体却越来越透支,眼瞧着断了药的慕宛之病情越来越重,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十一月末,似乎故意跟他们作对一样,天降大雨。
苏年锦终于弄明白她当初从山里出来的那个出口,其实是通往大燕回去的小道。怪不得没有人家,皆是因为小道曲折四周又是高山,几乎无人从这处经过,才变得格外荒凉。
只是如今大雨磅礴,苏年锦浑身湿透,却毫无避雨之所,咬着牙扯下自己的袍子盖在慕宛之身上,包紧了那个伤口,才继续边走边寻找住处。脚下泥泞不堪,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一直顺着脸爬下来,裤管处全是泥浆,苏年锦一边拉着板架,一边捂着自己的小腹小心那里着凉。即使自小受过百般苦楚,可是如今对于苏年锦来说,仍是格外艰难,艰难到她喉头发酸,忍不住哭出声来。
“宛之,你一定不要睡,宛之……”
她边走,边喊着后面的人。慕宛之的高烧更加严重了,似乎不省人事,饶是苏年锦喊破喉咙,仍然不出一声,嘴唇紧闭。
“宛之……宛之……”
苏年锦一个踉跄,扑倒在泥窝里。
只是还未等她站起身来,忽听后面来了数对铁骑,达达马蹄直奔着她二人而来,听得人心惶惶。
大雨浇得她睁不开眼,却听身后传来无数狠戾的声音:“抓住她!抓住慕宛之!”
她大惊,慌忙爬起来拖着慕宛之继续跑,却瞬间被铁骑追上!索奚挥刀一劈,即刻将苏年锦拖板架的绳子斩断,慕宛之顺着滑到远处,一下子便被众多侍衞包围。
“宛之!”苏年锦大惊,却被索奚的长刀一下子拦住,动弹不得。
“公主,别来无恙啊。”索奚见她身上仍然穿着大红嫁衣,虽是破烂,然气韵还是有的,忙转头吩咐,“把公主带走交给皇上。”
“是!”
正当侍衞一边绑了慕宛之,一边要带苏年锦离开时,忽有一队人马从山上跳跃下来,速度之快犹如闪电!索奚大惊,还未待吩咐出口就见贴身侍衞瞬间封喉,血从脖颈间溢出,整个人随之重重倒下!两方人马即刻厮杀起来,苏年锦早已没了力气,一路爬到慕宛之的板架前,哭喊着,“宛之你醒醒,你醒醒……”
那声音充满着绝望与苦痛,让人不忍多闻。而领头的黑衣男子却忽地停了一停,看向苏年锦的眼神多了一分痛楚之色……
索奚临时接到消息得知苏年锦与慕宛之两人就在夹道中,急忙带了兵马赶过来,只是未料到还有黑衣人这一群高手,大雨之下终是不敌,落败而逃。待那胡人零散侍衞全部撤去时,黑衣人看也不看慕宛之,也随之撤去。只是,那为首黑衣人似乎依依不舍的样子,想在临走之前转头再看苏年锦一眼,却不料风大雨疾,他嘴角的黑布不小心被大风吹滑,露出半张脸来。
“走!”
黑衣人暗道不好,低着嗓音命令一句,即刻消失无影。而远处的苏年锦却似遭到电击一般,整个人呆在原地,痴痴傻傻了好一阵子,才微微启唇,发出如鬼魅一样的细语:“沐原……”
“沐原,沐原……”苏年锦慌忙从泥水里爬起身来,目光呆滞,朝着黑衣人远去的地方大喊,“沐原!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她边跑边哭,脚下裙摆趟着泥趟着雪不停地甩动。苏年锦哭声越来越大,似乎知道黑衣人并没有跑开多远,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地喊着:“沐原,沐原……你没死吗?沐原,求你了,你来见见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