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喜欢清静。”
苏年锦端着茶低头啜了一口,心裏一沉,她可不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皇后啊,”夏芷宜挑了挑眉,一副讨好的样子,“在中南打仗的时候,那些人的尸体都埋哪里了?后来运回长安了么?”
“那么远,为何要千里迢迢将尸体运回来?”苏年锦看她,“大抵都就地埋了。”
“就地?”夏芷宜一怔,“慕嘉偐的尸体也就地埋了?”
“本宫不太清楚。”苏年锦摇了摇头,“你应该去问问皇上。”
“我见不到他啊!”夏芷宜急的站起身子,“就上次还是拿信笺托人给他带过去的。皇上太忙了,你又重病任何人不见,我想见你们太难了。”
茶水捧在手里有些烫人,苏年锦哈了一口寒气,目光散在漫宫的阳光与雪影里,笑了笑,“你变了。”
“变了?”夏芷宜哈哈大笑,“当然啦,我现在会做好多菜,会酿很多酒,还学会了好多这裏的曲子哦!我想唱给……”
声音一下子顿在那,夏芷宜似受到重击一般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才眨了眨睫,低头一笑,却再没有往下说。
苏年锦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以一种极淡的声音说:“狼人回来了。”
“富贵?”
“是。”苏年锦点了点头,“本来在胡地山林,听说你回宫了,想来陪陪你。”
“不,不……”夏芷宜却忽然摇头,“我不想见他,不想见他。”
苏年锦心中一痛,眸色中隐着泪意,“老五当年捉狼人时,就是想送给你的。”
“你说什么?”
“为了气你,为了哄你,为了接近你,为了和你说话。”苏年锦抿了抿唇,心有戚戚,“被他救走的那个丫鬟叫如芷,你还不知道吗?”
如芷如芷,是让她像你啊……
“为……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格外凄凉,似是隐着哭声,哽了再哽。听说慕嘉偐死时很安静,与皇甫澈过招,而后就斩于马下。临断气时扬眸大笑,高喊醉卧沙场,人生得意。死的何其壮烈,只是没人知道,他那流了一脸的泪,是在思念夏芷宜。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根本没有对错,都是欲望。
苏年锦缓缓转了身子,宽大的凤袍愈发显得身子孱弱。她吸了口气,“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一些。”
她慢慢踏出了宫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只是那笑声还未传出去多远,便又听她哭泣起来。是撕心裂肺,隐在心头的抽噎。夏芷宜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坐都坐不稳了,满脸是泪跌坐在桌角,埋头痛哭,嘴裏不断喊着:“嘉偐、嘉偐……我把嘉宜饭馆卖掉了,它再也不是我们的了,再也不是我们的了……”
宫外日光那么温暖,却让人泪流满面。
德宗一年,春。云娘有孕,整个皇宫张灯结彩,红绫高悬。
阿方薇着一色茜素碧纱裙见到苏年锦时,苏年锦正在院子里给玉生读书听。门娇娇与允儿在一侧哄着陌雨,枝头鸟儿啁啾,花木处流泻下阳光支离的碎金。院中一方石桌,海棠树就竖在石桌旁边,偶有花瓣落在杯中茶盏里,格外香溢。
见她来了,苏年锦缓缓放下书卷,站起身来。阿方薇就站在蔓藤的蔷薇处,一袭浅衣袅袅,笑看着她。只是也不过前后脚的功夫,慕宛之也随之跟来,见她们二人只站着不说话,干咳了一声。
“皇上,你家的皇后有点不认识我了。”
阿方薇倒是不拘礼,伸手握住慕宛之的腕子,摇了摇,“不过在胡地时你可是我的夫君,我若不回胡地了,这皇后位子是不是该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