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锦走过去,众官员磕头行礼,“皇后千岁。”
“都起来吧。”
她声音微寒,让众人一震。原本还在受骂,如今听她一说,双腿下意识地蜷了蜷,众人面面相觑,却也都窸窸窣窣缓缓起了身。
萧沐原并没有说话,在云帐内咳了咳,似乎已经特别累了。
“都下去吧。”
苏年锦话音方歇,众人如遇大赦,松了口气,再一躬身,便如数退了下去。沈倾岳临出去前又看了苏年锦一眼,眼神示意沈棠也跟着出来,沈棠撅了撅嘴,极不情愿地闪出身子,给她腾了地方。
偌大的干坤宫,一时寂寞如雪。
苏年锦缓缓走到榻前,四周云帐堆砌,她一一挑开,待到行到他面前看着他时,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那红豆木边心嵌银母如意凤榻的衾被上,似乎有血。
“你是为朕哭的吗?”
如今萧沐原面色苍白,身体孱弱,明明之前清流俊逸,如今却愈发显得瑟瑟萧举。脸部轮廓已经瘦到巴掌大小,一双目深陷蜷凸,让人心悸。
“怎地,就病成这样了?”苏年锦不知觉就哭出声来,一把握住他的腕子,“可吃药了?”
“皇后……皇后有两个月没有来见朕了吧。”萧沐原躺在榻上喘着粗气,手指微微蜷起,对着她笑了笑,“药都吃了,觉得身子愈发要好了。”
“嗯,嗯……”苏年锦吸了口凉气,不住地点头,“朝中的事暂且就交给师父和皇甫吧,皇上该歇一歇。”
自允儿有孕,苏年锦便没有再见过他。不是两个月,是六个月。如今她看着他瘦削成疾的模样,心尖一痛,嘶哑道:“怎不好好照顾自己……”
“哪里有工夫。”萧沐原躺在床上惨惨一笑,手掌反握住她的,“葛苏倒台,朕便少了一颗有力的棋子。这两年胡地不断来犯,致使我大雍国库空虚,亏空的厉害。再来,近年不断天灾人祸,江西大旱,湖北大涝,河南蝗灾颗粒无收,如今全国又有瘟疫,朕就算有九条命,也该累坏了。”
“当皇帝的不少,偏你心心念念为百姓,病倒昏厥的,也就你一个人。”
她想怨他,可话到嘴巴就少了一半,再说出来时,全数变成了心疼。
“皇后莫哭。”他缓缓一笑,唇角带着春日的凉风,如当年翩翩少年,丰玉如神,“能多为百姓做的,朕便要做,不然对不起死去的父皇。”
苏年锦哽了哽,低了低头,“皇上方才为何要骂他们?”
她一说,萧沐原脸色立即暗了下来,半晌才咬着牙道:“贪污受贿,窃权罔力!媚主弄权,勾结祸乱!动摇宗祏,图害忠良!这哪一样不是那些大臣干的!我大雍,要毁在他们手里了!咳咳……咳咳咳……”
苏年锦听得心惊,皱眉看他,“臣子们怎就生了那么大的胆子?”
“呵!连师父都顾着保命贪银,其他大臣又算什么……”萧沐原说这话时,呼吸都带着无奈之色。
大雍,也要岌岌可危了么……
苏年锦双目一痛,低了低头,“皇上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听闻胡地又来攻了。”萧沐原紧紧盯着她,窗外阳光乍泄,鸟儿啁啾,此一时万物有声,让人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