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清看到魏晋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魏大雷出了什么事。结合那张挂彩的照片,及其奇葩的配文,明知不会太要紧,心却还是有一阵抽紧了。
但魏晋却先解释起自己是怎么来的。她关注了一个东亚历史研究专业的教授,那位教授在旧金山听过随清他们的讲座,在推特上发文评论了几句,说自己虽然对建筑完全是外行,但其实无论科学,艺术,还是哲学,中西方的差异与争论都有一些巧妙的共性在其中,把握住这一点共性,无论面对何种思潮,都能有自己的认识。就好像这几位年轻建筑师对于建筑的思考,便已不止于技能,而是一种观察世界的方法了。而在那篇推文的下面,有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其中就有随清。魏晋由此查到了讲座的第二站,发现距离自己念书的学校不过二十分钟车程。所以,她就来了。
这番话说得挺像是赞扬,语气也很真挚,随清一时不好打断,一直等到魏晋说完,才终于把那一问吐出来:“是不是Daryl出了什么事?”
魏晋听她这么问却是笑了,叹了口气,这才答非所问地回答:“你果然不知道。”
这句话听得随清愈加糊涂,魏晋看得懂她的表情,开口又再解释:“我前几天跟他通过电话了,只是在G南受了点伤而已,你不用担心。”
“G南?”随清意外,她本以为又是冲浪跳伞滑雪之类。
“对,”魏晋点头确认,而后加上一句,“他现在在G南。”
只这一句,随清怔在那里,像是什么都明白了,又统统都是问号。
周围人多,不方便交谈。两人于是出了小礼堂,在校园里找了一处自助餐厅坐下。
“他是一直都在G南吗?”随清言归正传,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魏晋点头:“就我所知,是的。”
“那他读书的事情怎么办?”随清又问,其实心裏还在想,项目已经进入施工阶段,他在那里能做什么?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他说做完G南的项目再考虑,这是他跟了两年多的研究课题,也算是理由充分。他已经成年,爸妈完全尊重他的选择。而且就算是我们小时侯,他们也一向是这种风格,从来不会over parenting。”魏晋解释,说到此处顿了顿,才又继续,“倒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电话上讲又好像太突兀了,所以才趁这个机会来找你谈谈。”
“什么地方不对?”随清看着魏晋,已经想到了大雷在Instagram上发的那些照片。
果然,魏晋点开另一个社交软件,翻到相册,一张张找出来,放到随清面前。
第一张,是她去年九月从A市飞回美国,登机之前在候机楼里拍的。
第二张,是回到美国之后,倒过时差,早晨醒来从公寓的窗口望出去的画面。
第三张,学校开学,她去注册。
第四张,参加朋友办在家中的一场的派对……
随清全部浏览了一遍,又回到最前面,那两张他对她说“Take care”和“Morning”的照片。是的,时至今日,她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说给她听的。
画面中,天依旧是蓝的,太阳也才刚升起来,路口的街灯正变换颜色,马路对面的咖啡馆摆出招牌,上面还有给学生的特别折扣。她仍旧清楚地记得自己看到这些照片时的感觉,一种典型的年轻学生的生活,却不知为什么叫她觉得陌生。反倒是他分享的那些歌,和随手记下的里程,还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原来,她的感觉一点都没错,照片和生活都是别人的,根本与他无关。
两天之后,随清结束美国之行,搭晚班飞机返回A市。那一程十多个小时,飞得漫长而辛苦,她却恍然不觉,一路上无论是清醒还是梦中,都在想着过往的每一件事。那一场Q中心楼顶的邂逅,名士公寓里的分分秒秒,以及他们在G南走过的每一步,还有魏晋对她说的那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
飞机落地是早上五点钟,似乎莫名丢失了一整日,随清回到事务所,又是千头万绪的事情全都等着她做主。她于是撇开杂念埋头苦干,下班之前已把手头上所有紧急事务处理完毕。究竟在赶什么,她自己也不确定。
直到助理进来问她第二日的安排,她想了想,回答:“我要去趟G南,你帮我试试订今晚的机票。”
“今晚?”助理有些为难,“A市飞G市航班倒是多,再转G南机场一天才两个航班,时间这么紧,可能买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