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会留在原地一成不变,大家都会慢慢变得坚强。我以为我已经很坚强了,坚强到不会再次受伤,然而我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十八岁的我和八岁的我,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如既往地是个软弱的家伙,一如既往地对没有答案的东西一窍不通,一如既往地擅自对人抱有期待。
远处的欢笑声听着是那么刺耳。
记得那时候也是一群人在笑在闹,只有我留在阴影之中,不同的是,那时候还有舒海宁陪在我身边。无论远处多热闹,他都不会去,只是静静地陪我待在黑暗中。
而现在,他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他选择去了更加热闹的地方。他没有做错什么,谁都向往阳光,没有人例外。
我从沙滩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沙粒,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去,仿佛这样就能把心裏的不快乐随着那口气一同呼出去。
我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在这裏旁观别人的热闹,这种让自己不痛快的事情我才不做。
推开铁艺大门,我走进院子里。
“回来了?”坐在摇椅上的唐瑞泽站起身,缓缓地走到我面前,微笑地看着我,“虽然你刚刚散步回来,但我还是想让你再陪我出去散会儿步。”
“好吧。”我有些无奈,面对唐瑞泽的这个请求,我找不到理由来拒绝。
再次推开铁艺大门,唐瑞泽却没有朝海边走,而是走向了与海边截然相反的路。
那条路的两边种了许多油桐树,地上落了一层油桐花,白色的花瓣,深黄色的花蕊,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
“你让我什么都不要问,但我刚刚想了一下,我发现我还是没有办法放着你不管。”唐瑞泽淡淡地说道,“谁让你是个情商很低的家伙,一旦钻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今天和他见到面了。”我停下脚步,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道,“我明明那么高兴、那么期待。”
“嗯,然后呢?”唐瑞泽轻声问道。
“完全不一样了,和记忆中的,和我以为的,都不一样。”我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看向唐瑞泽,“他说就算我回来了,他身边也已经没有我的位子了。他已经把小时候我和他是彼此唯一的朋友这件事忘了,也是啊,十年了,会长大、会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所以呢?”唐瑞泽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眉眼在路灯下清秀极了。
“所以我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我说道。
唐瑞泽朝我走了一步,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所以你就一个人沮丧了?这种事很正常吧,尤其是你们之间隔着十年的时间。”
是,沮丧,很沮丧。
“但是云雀,你不觉得这样也不错吗?”他微微笑了起来,“与完全不一样的友人相遇,虽然彼此都很陌生了,但是曾经能够成为朋友,这就说明只要了解了现在的舒海宁,就能够再次成为朋友吧?”
再次成为朋友?
我怔住了:“可以这样吗?”
唐瑞泽抬起手在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当然可以啊,这也是一种挑战,不是吗?”
“不是很有趣吗?再次成为朋友,以完全陌生的身份。”他低笑着说道,“你不会是打算再也不和舒海宁说话了吧?”
“喀喀。”被人戳中心思,我不由得有些尴尬,我的确是打算再也不和舒海宁说话了,因为他说了不打算回忆过去,也不承认我是他的朋友。
“所以说,你这种低情商的家伙,我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不管?”唐瑞泽无奈地说道,“走吧,回去吧,不然出来久了,奶奶要担心了。”
“好!哥哥,谢谢你!你简直就是我人生中的明灯,是灯塔,是风向标!”
我的心情忽然变好。就像唐瑞泽所说的,和舒海宁再次成为朋友这种事很有趣。